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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半空城計的恐吓成功或是失敗，蕭炎都隻聽了個轉述，不知曉具體。不過就他來看，潤玉的确看起來像是解脫了一個重擔，跟他在鏡子裡聊天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很放松。

受到他感染，魇獸也在旁邊蹦蹦跳跳的，時不時叼着點什麼東西過來獻寶，被摸摸頭才踱步離開，過會又轉回來，把吻部貼在潤玉手背上，拿出對決的氣勢使勁頂，最後隻是把自己擠成扁扁一張鹿臉。

“去去去，玉兒，快把它拎一邊去，真占空間。”蕭炎嫌棄道，“恁蠢的樣子，看了我都嫌掉智商。”

“嗚嗚嗚！”

魇獸可能聽不懂蕭炎在說什麼，但它至少能聽明白決計不是什麼好話。立刻不甘示弱的啼鳴起來，聽聲音罵的也挺髒……

潤玉及時提留着它的後頸毛将它抓開：“魇獸，不可以。”

世上沒有這樣偏心的道理，魇獸很是不甘，激烈反抗，可惜四蹄難敵雙手，被大殿下拎到了一邊，隻餘下哼哼唧唧之聲不絕。

蕭炎幸災樂禍的撐着頭看，深感我在玉兒的心裡果然還是排行第一。暗自得意完，他驕傲的伸了個懶腰，笑着問：“玉兒前幾日說的琴曲，如今練得如何了？”

若是按風尊者的意思，蕭炎該跟着他回星隕閣，但蕭炎想先去中州中央，距那丹塔的丹會隻有一年左右的時間了，他需要參加。

藥老當年也曾是丹會冠軍，名滿中州，其弟子與老師一應相同，風尊者感懷舊事，自然樂見其成。蕭炎拜托他幫忙找一下小醫仙和紫妍一行（雖然是應下了欣藍的承諾，但坦白說蕭炎至今還不知道欣藍是中州哪個家族，目前想來去丹塔那邊總能找到），也一口答應不在話下，給蕭炎留下信物，囑咐他遇到危險可随時捏碎，他定然立刻全速趕來救援便作罷。

在藥老回歸之前，本也還有準備要做，其中有不少要落在風尊者頭上——不是說蕭炎做不到，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一個尊者出面可比蕭炎這個初入鬥宗的小家夥方便太多了。不提煉制軀體的東西，星隕閣需要重整一番，藥老還打定主意要在走之前給潤玉留點防身之物。

因此，截至目前，蕭炎還在前往丹塔的路上。

“蕭炎不是說不懂琴？”潤玉動作熟練，快速把手下不斷掙紮的魇獸毛給揉亂，知道這小家夥馬上就得花功夫去舔毛（以及努力嘗試把腦袋伸到夠不到的地方去舔毛），沒空在這和蕭炎隔空吵吵，同時還沒忘了順口一并回敬蕭炎——真當他看不出來後者在挑事嗎。

哎呀，好兇。

蕭炎摸了摸鼻子，無辜道：“我确實不懂啊……都說了我很忙嘛，哪有空去學這些大家少爺小姐才有空賞玩的特長。”琴棋書畫對天界的皇子是基本功，在鬥氣大陸下水道都不如。

潤玉松開手，滿意的看見魇獸着急的歪頭開始試圖舔自己亂糟糟的毛，但很可惜，鹿不是貓，這個形态構造注定了它舔不到自己身上絕大多數地方。

“但是看見玉兒彈琴……聽玉兒彈琴，我都會感覺很開心啊。”蕭炎補充，“我喜歡看你……嗯，聽你彈琴。”

潤玉頓了頓，素白的指尖停留在魇獸的腦袋上方，被憤憤不平的魇獸用力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他慢慢蜷起指尖，意味不明的擡了擡眼：“隻是彈琴？”

“……那還有畫畫？看書？下棋？”蕭炎不太确定，一口氣把琴棋書畫說完了。

他當然不會跟潤玉下棋，這不是能不能，主要是會不會。他目前的棋藝隻能支撐他跟潤玉下五子棋——上次還輸了。絕大多數時候，潤玉都是和藥老對弈，按藥老的說法，潤玉的棋力相當強，但蕭炎反正是看不懂，他隻能看出潤玉雙指夾着棋子輕叩棋盤，玉石碰撞，如環佩叮當，帶着一種賞心悅目的美麗。

仗着藥老不在，古鏡又不能回溯另一面的景象，他總是能撐着頭看很久，看到滿腔躁動被撫平，整個心都好似慢慢安靜下來，沉在水中，随着波光，蕩開一圈又一圈柔軟的漣漪。

當然，潤玉也看不到蕭炎的反應，他隻是若有所思的歪了歪頭，略想了會，站起身，雪白的衣擺如流雲劃過天際，屈指輕點納戒的瞬間，一尾古琴已經浮現出來，被他接住穩穩抱在懷裡。說來，璇玑宮中原本隻有普通的木琴，這把萬年小葉紫檀所制的靈琴還是在藥老上次示威之後太微賞賜下來的，也許是出自于補償……賠罪的心理嗎？

“好罷，”不去看窗外幾具以侍衛形态存在的傀儡，他微微低頭，望見發絲從耳邊垂落下來，像是寥落的燕羽，潤玉輕聲道，“就當為蕭炎彈。”

距離他上次見到蕭炎，其實已經是很久之前了，但回憶起來，當時驚鴻一瞥的青年容顔依舊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熠熠生輝。

而且……下次送藥老回去，他很快又能再見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時間有點難熬。

潤玉撥了撥琴弦試音，聽到蕭炎的語氣似乎有點郁悶，後者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掩飾情緒，喜怒哀樂都直白清晰，像是泉水般，一眼望得到底色：“你能不能好好叫一聲哥哥？”

于是他回答：“等到蕭炎比潤玉大的那一天，潤玉自然願意以兄長相稱。”

蕭炎：這不鬧嗎，除非他去潤玉的世界，再把潤玉放到鬥氣大陸……不然怎麼樣能超過潤玉的年紀啊？怎麼可能啊？！

他很生氣，不想回答潤玉。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便是在潤玉的練琴，蕭炎撐着頭看的過程中度過的。

冰泉流轉，雲端有風。潤玉學琴還沒有多久，但是這個時間長短是從他的視角來看待的，對蕭炎來說，那已經是足夠漫長的學習時間了，足夠讓鬥氣大陸的任何一位樂者都咬碎了手帕，藥老都為之慨歎。

這樣巨大的時間差落在任何人耳中都足以掀起風暴，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隻要對換位置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延長千百倍，不知有多少老怪物會動了嫉妒之心，更别提不同世界的其他好處。因此，藥老甚至沒有對風尊者詳言。好在目前知曉此事的也不過兩個人，靈魂狀态靠潤玉供養着，暫時不必擔心自己壽命的藥老，以及完全沒動那根弦，目前羨慕那邊時間多都隻是純純想用來修煉的蕭炎。

非常奇怪的觀念，他從來沒想從潤玉身上獲取什麼，就像是潤玉在蕭炎面前也相當克制言行，都生怕影響了彼此，不知道該說他們這是單純還是傻。

藥老對這一點看得明白，但即便如此，因為兩個世界相連中遺漏出來的一點瑣碎就足夠讓孩子們從中獲取培養自己的好處了，所以他也并沒有想過點明。眼下這般足夠，何必用大人肮髒的利益思維去污染孩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