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

蕭炎輕聲喚道。

很難形容是什麼心情，畢竟，就算早就知道“掌上戀人”很不一般，似乎聯通着另一個世界，可親眼見到自己養大的“紙片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也是另一個概念。

這是虛拟嗎，這分明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了。

美杜莎女王的出現标注着這場雲岚之戰已經到了尾聲，雲山的屍體還落在深坑裡，或許可以抽出魂魄拷問雲岚宗與魂殿到底做了什麼，父親又被帶去了哪裡……但蕭炎松了這口氣，大概是木已成舟，倒也沒有太着急。盡管枯竭的經脈高聲報警，可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他用力眨了眨眼，将模糊的視線抖的清晰了幾分，有一股莫名的心氣支撐着他，叫他能夠支撐着往前掠了幾步，定定注視着面前少年單薄的背影。也的确，比當時怯生生的小孩子強很多了……都比他實力更強了。

第一反應……是想保護他嗎？

這次，潤玉終于意識到對方是在叫自己了。

他詫異的回頭，對上身後定定注視着他的人。玄衣的青年背後火翼輕輕顫抖着，仿佛山巒遠暮，黃昏裡黯淡的顔色，忽明忽暗，映着他面色疲憊，身上衣衫破碎，被血染了個透濕，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稱不上多有風度，除了狼狽就是狼狽。剛剛一場慘烈的鏖戰，打到差點同歸于盡，誰都沒法保持形象，即便蕭炎再想整整衣冠，他現在也沒那力氣，眼下還能撐着跟潤玉說話，已經算他經曆過太多，意志力超群了。

但潤玉還是第一次見識鬥氣大陸的場面，他看着蕭炎衣角還在往下滴的血珠，想伸手又不太敢。有心想問一句“你認識我？”，也沒能問出口，隻餘下一句略有些倉皇的問候：“……你還好嗎？”

“問題不大，養幾個月的小傷而已。”那人聲音沙啞，語氣卻放得溫柔，甚至是帶着點笑意的。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儀容不整，他擡手抹了抹面上的血迹，指尖擦過，一路抹到眼尾，許是陌生，許是熟悉，并非多麼耀眼的容貌，僅是清隽俊秀，卻如同頑石中雕刻出了一塊美玉，一眼便驚心動魄。自始至終，那雙漆黑的眼眸一直望着他，很難形容那樣的眼神，抓緊一切時間看着他，溫和的像是風過蓮花池，被吹皺了一池的秋水，“謝謝玉兒關心。”

他們這一幅故人相逢，寒暄家常的古怪氣氛傳不到下面，廣場上，衆多強者神色莫名，海波東忍不住道：“那到底是什麼人，老夫居然看不透。”

聞聲，加刑天，法瑪等人也是微微點頭。雖然蕭炎擊殺了雲山，讓這些勢力強者都欣喜若狂，但美杜莎女王的随即出現顯然也讓他們冷靜的很快。甚至于都有心情思考天上這人的身份了。突然出現在戰局中央，遏制住了火焰的蔓延……

“看起來，蕭炎與他關系不淺？”

“真是沒想到……”海波東搖了搖頭，心中着實為蕭炎感到震驚，都不說他從黑角域帶回來的數個鬥皇了，能讓美杜莎女王為他出手，身邊還有這個來源莫名，但大概率不會低于鬥宗的少年，他這邊幾乎便是有着兩名鬥宗強者，這般陣容……

簡直可怕！幾人相視苦笑，沒想到這短短三年時間，當年那個勢單力薄的少年身邊便凝聚了如此巨大的實力，這般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雲韻大概是對天上情況關心最少的一個，為了讓她乖乖嫁人，雲山在她體内設置了封印，伴随着雲山隕落，封印自動消散了，但體内逐漸湧現的雄渾鬥氣，隻是讓她臉頰上的哀傷更加濃郁，沒有半點恢複修為的喜悅。雲山是将她培養到如今的老師，哪怕雲山把她當交易，當貨物，令得雙方關系淡化了許多，但她還沒那麼容易看穿這份親情。

可是複仇嗎……她又做不到。

從情感上來說，她自己心知肚明，錯的是雲山，後者連她都利用，她沒有辦法為這樣的老師複仇。從實際上來說，蕭炎自己就能殺掉雲山，還有美杜莎女王出現，雲岚宗後續如何隻能任這二人處置，她根本沒有複仇的本錢。

“韻兒……”古河有些擔憂的看着她，見到女子身形搖搖欲墜的模樣，伸手想去攙扶。

“請你自重。”雲韻側身避開，語氣重新冷淡下去，“丹王閣下，請不要這般稱呼，雲韻受不起。”

半空上，潤玉面臨了相同的為難。

“玉兒”這般的稱呼，是不是有點……太親昵了？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即便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知曉他的名姓，這也不太合适吧……

但雲韻可以幹脆了當的拒絕古河，他對面卻是個傷員，傷得還不輕，君子端方的大殿下思來想去，欲言又止，愣是沒有想到如何說出口，他明明就不認識對方，天界哪怕隻是打過一面交道的人，他都是有記憶的……

等等。

潤玉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什麼：“你難道是那個平日裡經常來到我身邊的……我吃的丹藥是你送的。”

蕭炎一愣，沒想到潤玉反應這麼快，語氣都肯定下來了，一時不禁失笑，墨染的眉眼松散，剛彎了一彎，便牽動到傷口，痛的又抽了口氣，以至于表情有點奇怪的扭曲：“……是的，的确是我。我叫蕭炎，玉兒，你可以叫哥哥。”

潤玉：“……蕭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