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女王和雲韻算是半個老相識了。蛇人族地處三方帝國交界處,處境相當尴尬,和雲韻也有過多次沖突,隻是此番血脈覺醒突破到了鬥宗,才在與雲岚宗的長期對峙中占據上風,但從把雲山驚動出關了來考慮,似乎又虧了。
至于丹王古河……六品煉藥師對鬥王及鬥皇有着強大的号召力,跟一般鬥宗都能掰一掰手腕,誰不想要呢。雲山想要,美杜莎女王也想要。但這事很難強求,君不見雲山都不敢對古河用強制手段,而是犧牲自己的弟子,婉轉懷柔的招攬嗎。
蕭炎:……活的六品煉藥師沒有,魂魄倒是有一個,能用嗎?
這話也就心裡想想,他又不可能真把韓楓放出去。
抛開這點不談,新出關的雲岚宗上代宗主,鬥宗雲山可沒有什麼記憶,他能為了收攏古河的心把雲韻都賣出去,對雲韻的弟子能有多少上心,更别說一個跟雲韻弟子打了一架的小子了。他連對自己配合魂殿順手滅掉的蕭家都沒什麼印象。記着雞毛蒜皮的仇,借着雲岚宗稱霸加瑪帝國戰略去滅米特爾家族的是雲棱,雲山自诩身份高貴,根本不會關注這些小事,蕭家的生死,對他不過是過眼塵埃。
所以,這一粒小小的塵埃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打斷了親事的時候,雲山過于不可思議,甚至都被氣笑了。
他是忌憚美杜莎女王,但區區一個鬥王巅峰也敢帶人殺上來是什麼意思?
“看來也是本宗修身養性的太久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上來吠叫了。”雲山雙手一按,止住滿場喧鬧,直視着蕭炎的聲音森冷,他早就預料到要聯姻綁死古河不是件容易事,也将此日視作引出敵對勢力的機會,但他絕計沒想到,美杜莎女王沒來,卻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子先沖上門來,一尺砸碎了喜台。
自從成為鬥宗後,雲山還沒受過這等恥辱,他根本不屑于否認自己毀滅了蕭家的事實,隻恨蕭炎不長眼,不知道跪下來舔他的鞋子苟且偷生,心裡已經構想起了要如何将面前青年剝皮拆骨以儆效尤,視線緩緩移向了蕭炎之後的幾個黑角域鬥皇,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出來,這幾個人以蕭炎為首——但以蕭炎為首也不代表蕭炎便是實力最強者了,敢沖上門來挑戰鬥宗,總該有幾分依仗吧……
“老狗,你那雙招子若是長着沒用,可以挖出來送給有需要的人。”蕭炎平靜道,他沒有笑,但也沒有怒,鬥氣羽翼虛振立在空中,是一種奇異的,風波過盡的平靜,“不必東張西望了,要殺你的人是我。”
“人貴有自知之明。”雲山陰森道。縱然蕭炎大喜之日來砸場子,是不給古河面子,可為古河保媒拉纖的是他,未嘗不是砸了他雲山的臉*。他如果連這點事都擺不平,古河隻怕也不會心悅誠服,“本宗縱橫鬥氣大陸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吃奶呢!”
“雲岚宗衆人聽命,殺!”
“動手!”紫妍期待這一刻已經許久了,甚至搶了海波東的話,閃電般的沖了出去,“沖啊!大家跟我上!”
“嗤。”
青年輕飄飄的擡眸,他非常年輕,眉眼清冽,但那一瞬間,他周身氣勢暴漲,幾息之間,便能與真正的鬥皇強者相抗衡,雄渾的碧綠色鬥氣自體内如火焰般袅袅升探出來,将其身體盡數包裹進去。他連看都沒有多看喜台之下的雲韻,或是古河一眼,也不去關注其他人如何,鏖戰的核心隻會落在他與雲山的勝負之上。那黑眸緊鎖着雲山,倒映的殺氣凜然,一如渴血的刀劍:“殺一條老狗,還勞動那麼多前輩大動幹戈,多是不好啊。”
天火三玄變·其一:琉璃變。
父親不在雲岚宗手裡,他知曉。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魂殿,他也知曉。但毀掉蕭家的兇手……難道沒有雲岚宗一份嗎?
***
不知為何,潤玉隐約覺得有些心神不甯。
他反思了最近的言行舉止,如履薄冰的大殿下在天界向來行事謹慎,按理來說應該沒有其他事項了,唯一有些越界的就是替旭鳳承擔罪責。不過,父帝的斥責已經送來璇玑宮,因着他拖累弟弟學業,罰他禁閉十載,不算特别大的懲罰,對孩子而言也足夠沉重——比起曾經母神關的小黑屋來說倒是也還好,證明他為弟弟背的鍋已經到了實處。
還有什麼事呢……
難道是因為最近那股無形力量又不出現了嗎?可是其實也很正常吧,前者出現的還算有規律,頻率偏低,眼下還沒到時間,難道他心裡已經那麼看重對方了嗎?
他有些煩躁,縱然是已經将雙腿幻化成尾巴,浸泡在冷水裡,卻還是任性的甩了甩尾巴,嘩啦一聲,尾巴尖将水花高高的揚飛起來,撒了滿地漢白玉。
璇玑宮地處偏僻,雖然清冷,但占據的地域不算小,有足夠的空間讓潤玉在側殿挖個小池子放水。龍生性親水,如果可以的話,潤玉很想變回原形去池子裡遊一遊,但他不能下水,不僅是因為側殿的池子小,都不夠他的尾巴完全伸展開,更因為那樣是不夠端莊持正,沒有大殿下的儀态。他不能這麼做,像是現在這樣泡泡尾巴緩解一下龍身就是極限了。
去布星台的路上有個落星潭,上次路過的時候他出于好奇,悄悄靠近感知了一下,潭水應該是寒泉,比他這裡普普通通的池水多出幾倍的充裕靈氣,待這次禁閉結束,也許可以找個機會夜晚溜出去泡泡?落星潭那麼大,說不定都夠他變回本體下去泡着了,何況是半條尾巴呢。
小心一點,不被發現就是了。
想要放松龍身的心情大過了謹慎的心理,少年抿了抿唇,擡手輕輕拂開自己未曾完全束起的長發,銀白的尾巴尖尖從水面下突然探出來,薄鳍舒展,像是突如其來生長出的雪白花苞,猛然一頂水面上漂浮的蓮花,将其戳的蓦地一個晃動,像是被大風大浪卷起,勉強才能維持住平衡的小船,好險沒有翻到水底下去。
說來也很神奇,明明摸起來極為堅硬的蓮花卻可以漂浮在水上,看起來像是沒有重量。潤玉小時候孤零零玩水,經常會把它帶進水裡陪自己,現在養成了習慣。即便已經不再是需要玩具陪同的小孩子,還是喜歡把蓮花放在水裡用尾巴一戳一戳的玩,就像是無聊的時候也會抱一抱的安慰,靈活的尾巴尖像是水中遊魚,将異色的蓮花戳來戳去,東歪西倒。
……咦?
少年蓦然擡首,隻來得及尾巴一卷收回,蓮花落在他掌心時,雪白的衣擺劃過水面,水珠濺落,激蕩開一圈又一圈漣漪,空空如也。
青色,無色,森白色。
***
青色,無色,海藍色。
蕭炎睜開了雙眼。
一番纏鬥已經足以讓雲山感覺到他的威脅,前者當然不是那種看着他捏必殺技的蠢貨,但蕭炎自己同樣也不是會把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的蠢貨。聽起來很像是廢話,實際上就是看誰多算一步。蕭炎提前準備了威力不大,儲存時間也不久的火蓮瓶,關鍵時候拖了雲山一下,讓後者沒能追上他及時阻止。
這便夠了。
碧綠火翼輕輕振動,蕭炎臉色略有些蒼白,氣息也虛弱,但他的掌心上懸浮着一朵尺許寬長的三色火蓮,輕輕旋轉着,三色輪轉,可怕狂暴的能量從中滿溢而出,卻足以令在場所有人面色都湧上駭然。
即便是雲山,都從中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壓迫,臉色瞬變,而蕭炎更是毫不猶豫,擡手就把佛怒火蓮丢了出去!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