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這麼說,我也不會畏懼。”哪怕被關禁閉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潤玉至少也知道不能被孩子威脅住,他蹙了蹙眉,略有些頭疼,明明小時候旭鳳還會乖乖的叫哥哥,之前母神誤會是他傷了旭鳳,動氣欲要關他禁閉時,旭鳳還會向荼姚求情,意圖為他澄清,但長大幾歲,旭鳳似乎也有些轉變了。
他隐約的覺得這樣不對,但他不能去指責批評旭鳳,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少年人還不到能夠圓融如意處理這些事情的年紀,隻餘下左右為難:“我并非不想給你,旭鳳,我隻是怕母神多想……”
“母神才不會多想呢,你不要總把母神當壞人!”旭鳳龇牙,“就是因為你這樣母神才會罰你的!”
兄弟間的争論連一會都沒有支撐住,東窗事發了。
輕叩門扉的聲音中,荼姚向太微求來負責教導二皇子的少傅推開了宮門,禮節性的向潤玉拜了拜。
“見過大殿下。”
少傅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輕晃了晃,扇上追蹤的靈光散去,荼姚心心念念求來的少傅當然不是尋常神仙,入天界為官之前也曾是鎮守一方的香火神,一隻幼年鳳凰的障眼法太過粗劣,對他顯然不算什麼難題。見過潤玉之後,他的視線投向旭鳳,語聲平和:“二殿下果然在這裡,此次又是逃課,臣不免要與陛下說道說道了。”
“你這邊怎麼連通報的人都沒有!”旭鳳沒預料到璇玑宮人丁單薄如此,躲閃不及吓得一激靈,下意識把手裡捏着的丹藥一把丢掉,雙手将将背到身後,一擡頭就對上神色平靜含笑的少傅,頓時慌了,“我……?我沒有逃課!此是……此是兄長叫我來的!”
潤玉:“……”
“兄長!”旭鳳看向他,表情有點可憐,似乎指望他為自己聲張正義。雖然荼姚很寵兒子,對旭鳳百依百順,縱的後者不知天高地厚,但少傅畢竟是能夠直接向太微禀報的老師,荼姚都不敢怠慢,旭鳳會懼怕也是應當的……潤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心軟了。
白衣的少年人上前走了兩步,側身将弟弟護在身後,主動向少傅緻歉,儀态翩翩,足夠溫和而小心:“少傅容禀,旭鳳畢竟年幼,近日課業壓力又大,難免郁郁不樂。一松一弛,文武之道。不過須臾玩耍,必不至耽誤課業。”
“如此嗎。”少傅意味不明的看了潤玉一眼,折扇輕敲掌心,露出了一個笑容,“大殿下友愛手足,有長兄之态,實乃妙絕。若是陛下知曉,定然欣慰。”
潤玉有些迷茫,不太能确定對方的意思,到底是年紀幼小,經驗不足:“多謝少傅,少傅言重了。”
少傅又笑了一下。
好似真的接受了這個理由,他并沒有再繼續斥責旭鳳,也不提要告狀的事情了。單是向着這位年少的大皇子告罪,帶走了逃課的學生。旭鳳大概很不甘心,但隻聽從于天帝的少傅并不是他能夠反抗的存在。
于是璇玑宮又恢複了冷清。
潤玉被獨自留下來,在璇玑宮收拾殘局,莫名其妙的有點不開心。他将那些已經不再适合入口的丹藥一顆顆撿起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幹脆騰出一個玉瓶專門來裝,也不想再繼續做研究了。
那……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絕大多數時候,這都是個問題。
他必須要給自己規劃點安排,找點事情做。日複一日的守着璇玑宮,連出門都很少,實在是太無聊了。
天界的晝夜緩慢,晚色是純澈的黑,宛如綢緞,平滑而無一絲褶皺,每一顆星辰都需要司夜的神明親手去布置。燭火渺茫,在白玉的磚瓦上都落了一層昏黃,卻照不見紗簾外的雲夜,越發顯得空曠,少年的身形太單薄,盛不住殿堂。
然後,他感覺到有什麼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又來了?
潤玉詫異的擡起頭,入目是熟悉的磚瓦,并無半點形體呈現,空蕩蕩的視線裡捕捉不到落點,讓他總有種想要撒一把面粉讓這股力量現形的沖動。
“你回來了?”
出口之後突然覺得不妥,又急忙改口道:“閣下。”
他所看不見的地方,進度條輕輕跳動一下,綠色的顯示突然上漲了一大截。無形的力量親昵的戳了戳他的臉頰,跟曾經一樣,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以至于潤玉無意識的彎起唇角,原先殘餘的情緒飛速灰飛煙滅,然後才覺得……
等下,這不對。
潤玉認真的開始覺得不對,他想抓住這股“力量”,應該由他費盡心思去經營,認真的引導對方不知道有沒有的情緒才對。是進是退,一拉一扯,要引麻雀入籮筐,應該是被提前籌劃好,利用好的才對。
怎麼現在變成他被引導了。
這個時候潤玉還太過少年心性,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反複給自己強調的“我要抓住他”“用感情控制他”信誓旦旦,聽起來有多孩子氣,就像是一隻貓咪總是聲稱自己将要成為世界之王,他隻模糊的意識到,相隔的時間似乎有其規律,也不算多麼漫長,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範疇内。對于長生的神仙,壽命悠長的應龍,時間是模糊而混亂的概念,以千百年為衡量标準,恍惚一轉首還是昨天,宛如一日又一日之後。也不算多麼漫長,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範疇内。對于長生的神仙,壽命悠長的應龍,時間是模糊而混亂的概念,以千百年為衡量标準,恍惚如一日又一日之後。
說起來,倒是有點像是……
潤玉眨了眨眼,一邊放任自己被無形的力量揉揉又貼貼,一邊擡起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往上方望了望,帶着好奇,帶着凝望。
天界之上還有上清天,那……上清天之外又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