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濤嘿嘿一笑,“你還說我呢,你有這好東西,怎麼不早告訴我?”
向雲松緊張,“不會是想要我送你吧?可不興送嗷,這可是我娘子繡了快半年的巨作,我還等着靠它揭鍋吃飯呢!”
“去,瞧你那點出息!”秦北濤翻個白眼,“我早把錢付給譚家鋪子了,你居然還不知道?”
向雲松被他這麼一說才想起來譚家鋪子都沒在他這趟來縣城的行程内,倒是的确需要去一趟。他歪在秦北濤的床頭開始盤算。
秦北濤顧自說起了買到屏風的過程。大半個月前,他去譚家鋪子收他訂制的成親新家具,正巧這屏風跟他的婚床桌椅書案放在一處,這一眼看過去,端的十分相配。
一問才知道這就是向雲松前次找他幫忙跟譚家鋪子商談屏風制作時的那扇,于是他就動了買下的心思。因為是友人的東西,他便連讨價還價都舍棄了,直接問了價錢就買下。
秦北濤捏着瓶酒一口口喝着,邊喝邊說着這幾個月的種種。家裡自從給他尋了那門親事,兩個年輕人見了一面之後,他對成親的看法和未來的規劃就慢慢發生了變化。幾個月來,從每天在家閑不住總想往外跑,到總想跟那姑娘見面,到被那姑娘鼓勵去幫家裡做點事,到靜下心來慢慢考慮将來做什麼,好像也不過幾個月,但細想起來卻已如走過千山萬水。
他自覺已經極大敞開心扉袒露自我,間或還很有些不好意思與成長感慨,拉拉雜雜說了許多,蓦然一擡頭,卻發現向雲松正抱着手臂摸着下巴沉思盤算,頓時感覺媚眼做給瞎子看,“看你也不懂,還老跟我充大哥呢!”
向雲松根本沒聽到這嘀咕,“送佛送到西,明天與我去趟譚家鋪子,再幫我個忙。”
秦北濤翻着白眼,“見利忘義!”
第二天到了譚家鋪子之後,東家果然見到向雲松就跟他說了四君子絲繡屏風已經賣給老主顧的事,并且把貨款結算給他。八十八兩,刨除鋪子收的一成提成後,東家很大方地給了他齊頭八十兩。
向雲松知道他是對這個他之前定下的價錢滿意,讓他一下子掙到八兩,故而也不說話,隻管喝茶。秦北濤出面說了一通這個四君子屏風的好處,并說擺置到自己新房,媒婆來看時把話帶回去,未來夫人也很喜歡折扇屏風的繡工。之後“适時”提出,要是譚家木作鋪能有更多這位繡娘出的絲繡木作品就好了。
秦家武館跟譚家木作隻隔了一條街,是譚家的主顧又是朋友,這樣說起來,譚家鋪掌櫃譚友德十分上道,“那就請向莊主多多照應了!”
向雲松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這個新身份——莊主,松甯繡莊的莊主。
不過來不及新奇,就被欣喜蓋過。有這一句話,他知道,是時候把上次拿回家坐等觀望的百子圖拿出來了。
他跟譚友德細細商談一番,确定了松甯繡莊與譚家木作鋪的合作内容,譚家木作鋪以成本價提供屏風木料,木工和雕工、漆工的工錢和每月寄售費也免去,譚家鋪隻收取貨款一成的提成。定價兩方協商确定。
簽訂合約後,向雲松不經意地提出自己正在學習雕刻台屏,如果可以搭售,可否降低提成數?以此為交換,把台屏的定價權交給譚家鋪。
譚友德問清台屏大小後,委婉說到譚家鋪子目前為止還沒賣過這樣小巧的擺設,一般主顧也不會想到到家具行來買擺設。向雲松便說放在床頭、案幾、書桌上,會是上佳的裝飾,邊說邊在桌下踢了一腳秦北濤。
秦北濤如夢初醒,說了句,“對對,我娘子說她梳妝台上正缺面台屏,最好是與上次那座同種繡工的。”
這忙幫得簡單粗暴,但很有效。譚友德于是應下來,将台屏的提成降到六分。
這也算是很優惠的條件了。向雲松收了貨款請譚友德和秦北濤在東街邊找了家華麗的酒樓吃飯。
進酒家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各位客官,走過路過就是不能錯過,要問咱們賀仙樓為啥不能錯過,您聽我說……”之後是連珠炮般地報菜名酒名和招呼客人進樓喝酒吃飯。
這人嗓門大,口舌又伶俐,這樣站大門外一氣兒吆喝起來,幾乎吸引了半條街上行人的注意力,就連大堂裡吃飯的客人也都朝這邊張望。
向雲松不由停住腳步,向着門口站着的人望過去,“淘春。”
那人轉過來,圓臉蛋,大眼睛,一張嘴一個雷,“少爺!”淘春面上露出驚喜,也不等向雲松反應,向後招招手,“向南,過來,少爺,少爺在咱家酒樓!”
旁邊秦北濤和譚友德都是一臉驚訝,眼看向南一身跑堂的打扮,手裡執着茶壺肩上搭着布巾嘴裡喊着“少爺”趕過來的樣子,向雲松朝着他倆按按手,笑道:“過來請兩位朋友喝酒吃飯,今日我是你們的客官。”
淘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綻出個大大的笑容,響亮喊道:“客官樓上雅間請!向南,趕緊招呼這幾位貴客!”
“得令!”向南也是重重應了一聲,随即彎腰前面帶路,向雲松沖着淘春揮揮手,“忙你的,我上去了。”
這一頓,好酒好菜,花了二兩。
午後出了酒樓,搖搖晃晃的譚友德被小厮扶回去。秦北濤伸了個攔腰,向雲松朝他肩頭擂了一拳,“兄弟,謝了啊。台屏回頭送你一座,哥親手做的,下次喝你喜酒時帶來。”
秦北濤啧了一聲,不解道:“上次你讓我幫忙,一通好整就給你省了那仨瓜倆棗。這次幫忙我瞅着也沒替你賺到多少,還帶累你請吃飯花二兩。不是,你圖什麼呢?這還不如直接賣給我呢,我這又不是……”
向雲松心知這個點是必需跟他解釋清楚了,當下打斷道:“我知道你買得起,可這樣咱們這兄弟便做到頭了。”
“什麼玩意兒,這能是一回事嗎……”
“哪有做出東西來隻賣給兄弟的?你若是需要,問店家買下,我知道了,還能送你些東西聊表謝意。可直接賣給你,那咱們就不是兄弟,你直接成了我的主顧,難道以後我松甯繡莊的東西全部賣給你嗎?你需要這麼多?”
秦北濤搖着頭,正想說什麼,向雲松截斷話頭,“還是你想當兄弟的救世主?你當得起嗎?再說我也沒到跟你要飯的程度啊!”
這話讓秦北濤頗為不快,“不是,怎麼就成了我當你救世主,你跟我要飯了?這什麼跟什麼……”
“不是就最好。”向雲松放緩了語氣,拍着他的肩正式道:“兄弟不是隻為掙錢,而是為了,”他想了想,找到一個詞,“謀生。”
秦北濤被他正經的語氣感染,轉頭疑惑道:“謀生不就是掙錢嗎?”
“謀生當然不隻是掙錢這麼簡單,謀生意味着……”向雲松看着酒樓門前人來人往熙攘熱鬧的街道,沉吟着,“找到一條适合的路,跟志同道合的人走下去。”
“兄弟我感覺你又走到我前邊了,果然成親早就是懂得多。”秦北濤若有所思,“那要是我幫你把你的台屏介紹給我認識的人,讓我爹我哥也幫着介紹,這算不算當你救世主呢?”
向雲松笑了,繼續擂他一拳,“這當然不算。你要是能幫我介紹主顧,打開銷路,你就是第二個譚友德。我把台屏的定價權交給你,咱倆兄弟合作,有錢一起掙!”
秦北濤眼前一亮,回以一拳,“明白了,等着!”
他回去後,向雲松向左右看看,淘春和向南像兩塊大石頭嘩啦啦滾過來,湊到跟前争相問别後情況。
雖說從年初分開也就半年多,但此刻在這裡重逢卻像過了好久好久。“少爺,少夫人好嗎?”淘春問起衛甯兒,原本開心的臉上眼睛有些泛紅。
“少夫人很好,還把少爺我也養得很好。”向雲松笑了,三言兩語說了這半年在做的事。向南聽到向雲松在種田,一時沉默低落,畢竟種田這事就連他們做雇工和下人的都不想幹。
倒是淘春踢了他一腳,“收起你的死人臉,少爺少夫人可不會像你,永遠隻做一件事!”
向南揉着腿倒是立刻就被踢出了笑,“是,少爺少夫人肯定會發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