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賈府二房,賈琏的心情是複雜的。
因着賈琏自幼喪母,父親又是個不靠譜的,沒等繼室邢夫人進門,賈母便已将賈琏接了過去。彼時,賈母早已搬到榮慶堂,賈琏與其說是養在賈母膝下,不若幹脆說,是同迎春等人一樣,自小在二房長大的。
說起來,二房也沒甚不好,賈政忙于官場之事,王夫人忙着管家理事,賈母素來疼惜子嗣,可以說,賈琏的童年過得相當惬意自在。哪怕後來,二房珠哥兒被逼着日日夜夜苦讀詩書,元春也有教養嬷嬷精心教導琴棋書畫。唯有他,隻需要享受。可以說,賈琏幼時相當于如今的寶玉,甚至比起寶玉更為惬意,隻因賈政絕不會逼迫賈琏學習,更不會對他動辄打罵。
甚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賈琏都是拿賈政當父親看的。至少,賈政比賈赦看起來看靠譜太多了,而大家出身的王夫人也要比邢夫人更上得了台面。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
賈赦就算再不好,邢夫人就算再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面,可終究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也是時候舍棄原先的那些感情,為自己好生謀劃一二。
想清楚了這些,賈琏也到了前邊的書房,讓小厮通報了一聲,賈琏笑着進了書房:“聽說二叔這兒有貴客來訪……咦,竟是賈先生?賈先生,真是對不住了,上次我本是打算同你一道兒往京裡來,隻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你的蹤影,又恐家中老太太太過于擔憂,這才無奈啟程。真是抱歉至極。”
賈雨村忙攔住賈琏,口稱當不起。賈政好奇詢問了幾句,知曉了事情原委後,也從中做了調節,這事兒就算是揭過去了。又說起賈雨村來榮國府所求之事,賈琏頓時來了興趣:“好好,我原道賈先生隻是擅長教書育人,不想賈先生竟還有功名在身。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若非我天賦太差,也定會走科舉之路,将來當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不等賈雨村自謙,賈琏忽的話鋒一轉:“賈先生您有所不知,我這位堂弟,端的是聰慧過人才華橫溢。别看如今年歲尚小,卻早早的露出了讀書的天賦,我家老太太也常說,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将來定能加官進爵封侯拜相!”
聽賈琏這般誇耀,賈雨村連聲附和,道:“貴府上乃是鐘靈毓秀之地,當年榮國公赫赫威名,其子嗣自是不凡……聽聞這位就是府上含玉出生的哥兒?不凡,不凡。”
一個是别有用心的贊美,另一個則根本就是有事相求。雖說賈雨村和賈琏僅僅在揚州時見了一面,完全談不上熟悉,可倆人竟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配合得格外有默契,竟是就寶玉有大造化一事,連着贊美了半個時辰。自然,賈政也不是完全不吭聲,間或也說幾句自謙的話。一時間,整個書房的氣氛和樂融融,隻有……
寶玉的臉都綠了。
打小就被養在賈母跟前,寶玉也可以稱得上是被人誇贊着長大的。可賈琏誇贊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對啊!
才華橫溢……
封侯拜相……
這真的是贊美,而不是諷刺?寶玉面帶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三個人,有心想要說點兒什麼,卻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事實上,便是他如今自辯說沒甚能耐,也已經沒用了,旁人隻會當他是自謙。
倘若真就隻是這般贊美,寶玉受着也就受着了,可偏生,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寶玉的預料。
“孟子雲:‘食色性也。’何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