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最後那句“讨嫁妝”,雖是沖着巧姐說的,卻讓迎春羞紅了臉。可眼見王熙鳳已抱着巧姐快步離開,平兒又上前笑着催促,饒是迎春頗有些不适應王熙鳳那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也隻得匆忙跟了上去。
賈赦夫妻倆所居之處乃是榮國府的東面舊院,雖說東為尊,可這是在賈代善在世之時。如今,賈赦才是榮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且還是襲了爵的,偏榮國府的正院讓予了賈政,隻留了東面的舊院予賈赦。若僅如此也罷,待幾年之後,榮國府興造大觀園,卻是又擠占了賈赦大半園子,對外的說辭倒好得很,先是道出入方便,後又道大房無人,地方小些灑掃起來也方便。
憶起前世之事,王熙鳳嘴角噙着一絲笑意,然笑意卻并不達眼底。前世的她,也真真是糊塗到了極緻,以為自己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定能得到王夫人相助,隻一心為二房做事,全然無視了大房。結果鬧到最後,二房這邊是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大房那邊卻被她傷透了心,連帶夫君賈琏都認為她百般不是,真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妹子,你也有好些時候沒往大太太那兒去了罷?”王熙鳳先将巧姐給了唐嬷嬷,往車上坐好了再将巧姐接過來。及至衆人皆上了車,才往東面院子駛去。
也難怪衆人都不愛往那邊去,實在是去一趟很是不方便,自然歸根結底還是因着不看重,畢竟車子是本就齊備的,去一趟也不過半盞茶的工夫。
隻那迎春不喜為自己尋借口,聽了王熙鳳這話,自是羞愧不已:“嫂子教訓的是,我往後……定會每日裡都給父親母親晨昏定省。”迎春想的是,好容易才盼來了這般好的嫂子,便是單為了不讓王熙鳳失望,她也得在雙親面前扮演好孝順女兒的角色。
“我也不過是這麼一說,妹子可别多心。”王熙鳳瞧了迎春一眼,愈發确定這姐兒是個良善的,想着先前自己還曾小心眼兒的揣測過她,雖不至于羞愧萬分,卻多少還是有些燦燦的,“以往的事兒隻當過去了,不說它了。妹子,我心知你是個不善言辭的,可回頭見了太太,還是該嘴甜一些。再不然,你光笑也成,記得别笑得那般安靜,爽朗些大氣些……罷了罷了,你這性子想來太太也知曉,随你罷。”
迎春感激的瞧了王熙鳳一眼,雖說她也明白自己這性子并不讨喜,可一時半會兒的,讓她改了性兒卻也是不能的。隻王熙鳳這話,迎春也暗自記在心頭,便是一時改不了,将來一點一滴的慢慢改也成。
說話間,馬車緩緩的挺了下來,幾人依次下了車,才剛走到儀門前,便瞧見邢夫人帶着幾個體面的丫鬟婆子等在了廊下。王熙鳳倒還好,前世橫行慣了,素來就不将邢夫人放在眼裡,因着瞧了這些隻面上的笑容更甚了,卻沒有絲毫不自在。然迎春卻不是這般了。
“母親……女兒怎能讓母親候在外頭?這、這……”迎春如今年歲尚小,也不像前世那般被父母傷透了心,見邢夫人這般做派,當下便紅了眼圈,急走了兩步跪倒在了邢夫人跟前。
邢夫人原隻是做個态度,且并不是看在迎春的面上。想她雖是榮國府大房太太,卻是填房繼室出身,娘家不堪便罷,自身還是個不能生養的。偏那王熙鳳乃是王家嫡長女,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在賈母跟前也素來得臉,兼之如今更是掌管着榮國府大小事務,這才不得不親自出面迎接,免得得罪了這遠近聞名的鳳辣子。卻不想自己這般舉動反倒惹得迎春紅了眼圈,哭笑不得的同時,邢夫人也隐隐有了一絲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