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咱們巡林這麼些年,什麼野生保護動物,最多是見着幾隻喜鵲烏鴉。人遊客也都走纜車,還有什麼可……卧槽!”
說話的人嗷嗚一嗓子叫上去,徐雲笈差點被他弄岔了氣。轉頭便見兩個穿着深藍色肥肥大大一樣衣服——大約是工裝——的男人一前一後跑過來。
當先的濃眉大眼,皮膚黧黑,個子有點矮,一張嘴發出了剛才那個啰啰嗦嗦惦記紅燒肘子的男聲:“哥們你怎麼出現在這兒?這是非遊覽區……等等你臉上這青一塊紫一塊的,受傷了?怎麼傷的?傷哪了?”
徐雲笈看到人,心裡總算松了口氣:“我煉丹遇上炸爐,髒腑受傷暈過去,醒來就是在這裡了。你們有複靈液嗎?或者附近哪裡有?我可能需要兩瓶……”
他說着說着,便見眼前兩個人神色越來越古怪,心裡不知怎麼一突,多餘的話就又咽下去了。
那兩個工裝男人對視了一眼。
濃眉大眼那個咽了口唾沫:“二子,遇上個傻子。”
叫“二子”那個高高瘦瘦,這會兒也是表情沉重,立刻從褲兜裡掏出個東西。徐雲笈一看,是個對講機——山林裡手機信号不太好,還不如内部對講機及時。
“二子”也沒避着人,直接“喂喂”了兩聲就開始彙報。
徐雲笈一邊聽着,心裡越聽越覺得不對——
這人說,“……是,發現一個可能受傷了的遊客——自稱内髒受傷,但也不一定是遊客……精神不太正常,說什麼自己煉丹炸爐?……不,不是小孩子妄想,看起來怎麼也有二十了……對,對,明白了,我們再問問,主任您先叫醫療隊過來吧,實在不行可能得叫消防,看起來受傷是真的……”
徐雲笈聽他彙報,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人覺得,他說炸爐受傷是精神不太正常的瘋話?
——術元大陸大多都是修者,從小開始,不管有沒有修煉天賦,大家對于什麼煉丹都習以為常。什麼人會覺得他說的是胡言亂語?
青年意識到不對,心思轉了轉,主動開口:“那個……咱們這兒是哪兒啊?”
“二子”還在彙報,濃眉大眼那個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回答:“淩秋山森林公園啊。小兄弟啊,你是怎麼進來的?有監護人不?監護人在哪兒?”
語氣跟哄三歲孩子似的,看來是真把他當妄想症或者智力有問題的患者了。
徐雲笈思索片刻,不記得自己聽說過淩秋山森林公園。他在他們市呆了十多年,非常肯定他們市還有周邊幾個市沒有這麼個地方。
再加上眼前這兩位工作人員對煉丹一無所知、周圍方圓五公裡沒人能收到他靈力求救,徐雲笈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一個他不太願意承認的事實——
這裡,和他所習以為常的那個世界,似乎有着巨大的差異。
要麼是他機緣巧合跑到了什麼閉塞到了極點而且從來沒有修者的隐世區域(這概率太小了,而且有遊客纜車的地方能有多閉塞?),要麼……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裡的緊繃:“請問,這裡是術元大陸華辰國嗎?”
對面工作人員的表情愈發古怪。他清清嗓子,沒回答,反而道:“小兄弟,那個,你是不是遊戲什麼的玩多了?聽着就是什麼修仙遊戲裡的名字……那個,你家裡人有沒有讓你帶上什麼手機、或者寫着家人聯系方式的卡片等等?”
從他這反應來看,是坐實了徐雲笈是個不太正常的人了。
徐雲笈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但是真正得到最壞的結果,之前提心吊膽的感覺反而沒了,攥着的拳頭不由松開,這會兒才發現,掌心裡都是濕漉漉的汗。
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徐雲笈幹脆保持了沉默,決定觀察一下,了解情況。濃眉大眼的小哥再問他話,他就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閉嘴不語——左右那兩個人已經覺得他腦子不太正常了,腦子不正常的人什麼反應都是可能的。
将近一個小時後。
幾個穿着統一的橙色衣服的人帶着擔架趕來了。他們背上有反光的“消防”兩個大字。
徐雲笈心裡微微松了一下:至少文字和術元大陸華辰國是一樣的。
他豎起耳朵聽來人與之前兩個工作人員交談,隻聽出來這裡是一個森林公園不對遊客開放的自然區域,他最開始見到的兩人是護林員。橙色衣服的那些是森林消防,除了防山火之外也管人員救援。
兩個護林員告訴消防,徐雲笈腦子有點問題,似乎有妄想症,不知道是代入遊戲還是小說,說的都是些修仙的詞彙,其他的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家在哪裡、姓甚名誰。
消防隊隊長眉頭一皺:“這個情況……得送到警-察局問問看吧。智力障礙或者精神障礙患者應該數據庫裡有記錄。”
“還是先送醫院,他這半天坐那兒不動,讓他動他說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人遺棄甚至虐待……”濃眉大眼那個護林員瞥了徐雲笈一眼,語氣挺憐憫,不知道腦補出了些什麼。
一番商量,消防員把徐雲笈擡到擔架上,擡着他走。
徐雲笈這會兒已經判斷出來這肯定不是他生活的地方——術元大陸不可能有公職人員不知道修-真,畢竟入職培訓都會有應對修者相關突發事件。
徐雲笈哪怕從小到大都是修煉一途的天才,畢竟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突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心裡不是不慌的。
可是被兩個消防員輕手輕腳擡上擔架、又被對方用極其耐心的語氣安撫着——雖然這很可能是因為把他當做了腦子有問題的病人——徐雲笈在這樣的關懷裡忽然有了一點放松。
盡管已經不是自己所屬的那片土地,但同樣的語言、文字,以及來自這個世界的關懷與溫暖,還是讓他隐隐生出一點柔軟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