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玉撇撇嘴:“我想吃蘿蔔糕,可廚房的人欺負娘親,娘親都被氣哭了。”正說着話,丫鬟引蘇重秉進來,啧啧,不過是八歲的娃娃,背挺的直直的,嚴肅的猶如老學究,向長輩行禮。
蘇重秉的眼睛仿佛黏在了妹妹身上,過去捏住蘇湘玉的臉:“玉兒想哥哥了沒有?”面無表情的臉上漏出一絲稚氣,遞給蘇湘玉一個糖人。想起穿到古代後的種種,前路雖然茫茫,但好歹有個嫡親的哥哥。
晚上蘇鴻良歇在了馮氏處,半夜間外面嚷嚷說萬姨娘噩夢驚醒,讓老爺過去瞧瞧,廳堂燈亮亮的掌了起來,萬姨娘的丫環小翠在外間低聲說着話,蘇鴻良離去後再沒回來,馮氏屋子的油燈,亮了半宿。
第二日姨娘們過來給太太請安,室内熏香爐裡燃着甘松香丸,熏的滿是清香,獨扇素面屏風擺在西側,馮氏端坐在竊曲紋羅漢榻上,眼底挂着烏青,萬姨娘的肚子圓挺挺的,看着着實硌眼,馮氏吩咐下人搬來一個杌子,讓萬姨娘坐下。
每日姨娘是要到主母這裡立規矩的,蘇鴻良小妾不多,萬姨娘最受寵,生下一子一女,肚子裡又懷了一個,韓姨娘是蘇湘玉親娘的丫鬟,如今早已失寵,住在院子南角的小院裡,還有一個芳姨娘,是蘇鴻良上峰所賜,也是貴妾,一雙狐狸眼妩媚多姿,相貌俏麗,也頗為得寵。
萬姨娘生的二少爺今年五歲,喚作蘇重明,女兒六姑娘四歲,喚作蘇湘雪,刁蠻任性,蘇湘玉未曾說話前,她總會趁着大家不備,偷偷擰蘇湘玉的胖手,還惡狠狠的瞪她。
芳姨娘抿嘴笑道:“太太真是好性兒,聽說昨天七小姐連糕都沒吃上,有人的尾巴,真是要上天了,也不打量打量,後宅是誰的地界兒。”
芳姨娘向來看不慣萬姨娘的張狂,此話一出,萬姨娘臉色微變,緩緩站起身:“都是妾身的不是,因昨日害喜,遂讓丫頭去廚房拿些點心面粉,沒想到小丫頭不知輕重,竟全數都拿了來,妾身已經罰過了,老爺爺訓斥過,還希望太太原諒。”說完眼眶泛紅,像是要哭般。
萬姨娘姿色秀麗,紫绫子如意窄裉襖襯得更加楚楚可憐,蘇湘玉不禁暗歎,怪不得老爹百般縱容,這樣的楚楚可憐,女人看了都覺得心軟。
馮氏見狀,隻能将事情揭過不提,馮氏招手讓雪姐兒過來和蘇湘玉頑,蘇湘玉芯兒裡是個成人,如何和這個小娃娃玩到一起?遂偷聽大人們講話。
馮氏在給姨娘們分布料,老爺新得了一批古香緞,造價不菲,平時不易得,馮氏留了幾匹,便讓姨娘們挑選。
芳姨娘和萬姨娘都看中了一匹寶藍地織金彩的緞子,争持不下間,芳姨娘笑道:“萬姨娘,如今你身子臃腫,這古香緞非得收腰貼身方好看,你怕是一年半載用不得。”萬姨娘反唇相譏:“我偏不讓。”
蘇湘玉看的頭疼,家宅安甯看的是主婦,誰家的妾室在正房面前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步錯,他們家倒好,姨娘們都翹起了尾巴,後宅的手腕決斷何其重要!
最後還是馮氏煩了,讓兩人重新擇選新的才作罷,等姨娘們退下,趙媽媽和馮氏咬耳朵,說她也是太縱着妾室了。
馮氏又拿出那句:“老爺和老太太都縱着那個,我有甚辦法?”
蘇湘玉在一旁抓香包玩兒,她特别想說,後宅慢刀子磨人的辦法有的是,她再是貴妾,你占着禮法大宗,若是有理還怕收拾不了一個妾室?她咽咽唾沫,盯着炕桌上的蓮花酥,罪惡的小胖手伸了過去,算了,還是做好一個小孩子的本分,吃吃睡睡吧。
沾滿糕屑的手胡亂在衣服上一擦,跌跌撞撞的跑去外間,奶娘在後面喚她:“玉姐兒小心點門檻。”
天寒地冷,沒甚可玩的,若是她開口讓娘親做一些玩具出來,怕被當成妖怪,年紀小也是不好,長日無聊,馮氏唉聲歎氣,她都有些食欲不振了。
奶娘帶着蘇湘玉在花園玩兒,正巧碰到了蘇湘雪,正無聊的很,見妹妹過來,存心要捉弄一下。
前日的雪還沒化,地上濕漉漉的,蘇湘雪拉着蘇湘玉,用腳絆了蘇湘玉一下,蘇湘玉沒想到這個孩子這麼熊,跌在地上,臉上手上都是泥,奶娘正要說道一番,一個丫頭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不好了,萬姨娘小産了。”
此刻也顧不得這小事,兩方人匆匆往回趕。
蘇鴻良本在衙門,也被喚了回來,院裡的樹木枝枝突兀,砂石台矶觸腳略硌,一片蕭索之象下,屋子裡萬姨娘的聲音一聲慘過一聲。
蘇鴻良不停踱步,這不是他第一個孩子,也不是最重要的一個,但出官入仕的男人,更希望多子多福,家族綿延。
大夫出來搖搖頭:“蘇大人,大人保住了,孩子不成了。”萬姨娘的貼身丫鬟小翠跪在蘇鴻良腳邊啜泣道:“老爺,您要為姨娘做主啊,姨娘是被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