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娶禾兒，我爹不讓，也定然是不會肯出這份彩禮錢的，我得多攢些銀子，憑自己的本事娶他，這樣我爹也奈何不了我什麼了——”
既無大礙，許潋二人并未多作耽擱。
此行本是陳月仙提起的，這時節山上的藥草早已長成，她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想着看能不能挖到一兩株稀罕點的到藥鋪換點銀錢，恰好許潋也有此意，才一同上山。
山路上響起年輕女子清脆的聲音。
陳月仙大膽地同許潋分享着自己的心事，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提及心愛之人，又有些許羞澀。
她摸了摸熱燙的臉頰，笑嘻嘻地把話題轉向許潋。
“潋姐，話說你都已經娶了夫郎了，怎麼還老往山上跑，你哪裡同我一般缺銀子使？莫不是……家裡要添個小侄女了？”
許潋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把自己絆倒，她難得地有些窘迫：“不是。”
陳月仙嘿嘿笑：“早晚的事兒，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哈哈哈——我老早想好了，等我同禾兒成了親，一定要生他兩三個，我也沒甚長處，到時不拘女孩兒男孩兒，都像他最好……”
她說完自顧傻樂一陣。
許潋也笑，有些被這份歡快感染到，她卻沒想過這些，緩緩道：
“我隻是…想盡自己所能，給他更好一些的生活。”
陳月仙聞言贊同地點點頭。
“姐夫從前那般身份，村裡的日子還真不一定習慣。我也是這麼想的，禾兒獨自帶着孩子，過得太不容易，我必不會讓他再吃苦。”
說到這裡，她撓了撓頭，問許潋：“潋姐，你說小孩兒通常該怎麼哄啊？禾兒家的小丫頭估計喜歡你都勝過我，都不肯叫我抱的。”
許潋了然她說的是上回她們撞見那位郎君抱着孩子在獨自幹活，當時那孩子哭鬧不休，大人也是病容滿面搖搖欲墜的模樣，隻把陳月仙看得心疼不已，忙着照顧人，便請許潋幫忙搭把手，帶一下孩子。
那孩子許是有些哭累了，竟也不怕生，叫許潋抱着睡着了。
不過她這話可委實問錯了人。
許潋自己有記憶的這些日子裡也沒怎麼同小娃娃打過交道，并不比她多多少經驗的。
還真是有些愛莫能助。
她想了想，正要開口，蓦然嗅出空氣中多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意味。
遠處樹枝上的鳥群振翅而起，山林中寂靜得有些異樣，似乎蘊藏着某種危機。
許潋目光警惕地望向四周。
“潋姐，怎麼了？”
陳月仙看出她有些不對。
許潋示意噤聲。
不遠處茂密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半人高的野草與灌木連着生長繁茂的松樹，叫人看不清其後。
随着沙沙聲越來越大，草叢往兩邊伏倒。
不待人反應，一頭毛色油亮的黑熊乍然從中蹿了出來，盯住她們哼哧喘着粗氣，眼神裡充滿着兇狠與嗜血，龐大的身軀令人不寒而栗。
“啊——”
陳月仙大叫一聲。
她雖是村裡長大的，但自小長輩約束着不許往山裡跑，成年之後也隻是跟着衆人在熟悉的前山打打野味。
這後山物産豐饒卻人迹罕至，她其實今兒個也是頭一回來，哪裡見過這等場面。
當下腿腳發軟，一個沒站穩就要摔倒在地，好在被許潋及時拉了住。
隻是方才她嫌熱挽起袖子的手臂沒留神被旁邊一處折斷的尖銳樹幹劃傷了。
“潋姐，是…是熊瞎子——”
陳月仙渾身僵硬，抖着嗓子道。
許潋當機立斷：“你先走。”
黑熊盯着陳月仙淌血的手臂滴着涎水，卻沒有立時沖過來。
空氣中的鮮血味道明顯對它是個很大的誘惑，它興奮地打了個響鼻，自喉間發出沉悶的吼聲，一隻前爪焦躁地刨着地。
許潋挪動步子，将陳月仙擋在身後。
“你身上血的味道會刺激到它，此處離山下不算太遠，你先回去多叫些人。”
陳月仙也發現了這點，但她不肯留許潋一人在這。
今日是她提議要走這邊的，也是她叫潋姐陪着她一起上山，她怎麼可能丢下她，她急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跑不過的，眼下它還未發動攻擊，你離了此處，當看它預備如何，若無事，我便尋着機會走。”
許潋冷靜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勢。
“可是——”
“快走！”
再糾結下去怕是兩個人都走不了了。
陳月仙咬牙，也明白許潋的意思，隻是叫她獨自逃走，她真的做不到。
“不，潋姐，我不走！大不了今日我們姐妹就死在一起——”
“月仙！你不會武功，留在此處也是無益。”
許潋打斷她，深深望了她一眼：“你先走，這才是我們的一線生機。”
陳月仙愣住。
許潋一邊觀察着黑熊的動作，拍拍她的肩，輕推了她一把。
“去吧。”
陳月仙跺了跺腳，将手上的柴刀遞給許潋，握住她的手，含淚道：“潋姐！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回來！”
許潋點頭接過，瞧着人走遠，這才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方。
她尋常打的獵物都不是什麼猛獸，用弓箭足矣，隻是面對此等龐然大物，她手中的弓箭便派不上用場了。
自制的弓箭力道有限，倘若不能将其一擊斃命，隻會讓自己徹底陷入險境。
她将那柄柴刀握在手裡，調整了個容易發力的姿勢。
見着一個獵物離開，黑熊失去了耐心，焦躁地吼了一聲，倏忽撲了過來。
事已至此，許潋隻能揮刀抵擋，這把有些卷刃的柴刀落在黑熊厚實的皮肉上，收效甚微，倒是震得許潋的手微微發麻。
痛意與許潋這挑釁的舉動令黑熊狂嘯一聲，熊掌攜着巨大的威力将她連人帶刀擲飛出去。
許潋重重撞上一棵枯樹，喉頭湧上腥甜。
風幹的枝桠将她的肩處劃出一道駭人的口子，鮮血立馬滲了出來，不多時便濕透她半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