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鹿呀。”岑青湫笑了,“小鹿學長的名字很好聽,我非常喜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在想,‘lu’有許多字形,小鹿學長的‘lu’是哪個字呢?等親眼看到才覺得,果然,唯有這個字才像小鹿學長。”
“‘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取名字的人一定想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不舍得它化身虛妄,才會在名字裡也加上這份偏愛。”
林嘉鹿怔了一下,随即神色柔軟,似被岑青湫的話帶入了一段久遠的回憶:“這個名字是我爺爺取的,很多人都以為是家人希望我像林間小鹿一樣無憂無慮,其實沒錯,我以前也這麼想,就一直沒問過爺爺有什麼寓意。直至爺爺去世,家人整理遺物,我從爺爺的日記裡翻到其中夾着的,屬于我出生那一天的日曆紙——它被爺爺保存得很好,拿出來的時候仍舊嶄新,而那一頁的背面,就寫着這句詩。”
他的表情除了懷念,并無衍生的悲傷。岑青湫一瞬墜入這雙眼眸中片刻存在的寂靜,忍住了想摸摸林嘉鹿頭發的手指。
岑青湫沒有說抱歉,隻是道:“小鹿學長想擁有的一切,都會奔你而來。”
林嘉鹿愉快擡眼看他:“謝謝啦,青湫。”
似乎比平日更多了份親昵。
岑青湫心中的念頭愈發堅定。
一頓飯賓主盡歡。
林嘉鹿發現,岑青湫似乎一直在有意照顧他的感受,今日尤甚,溫柔到幾乎令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可這是為什麼,難道怕他不熟悉這家餐廳鬧什麼笑話?還是學弟有事要求他?
林嘉鹿百思不得其解,本能想起楊司年上午說的那句話。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用餐結束,岑青湫起身去結了帳,将衣服拿了回來。林嘉鹿悄悄問了服務生賬單,不是一個令人很有負擔的價格,讓他很是松了口氣。
岑青湫整理好大衣,看過來:“小鹿學長,我們去湖邊逛逛吧,就當消食。”
林嘉鹿感覺額頭在出汗,正好想吹吹風,便同意了。
也許是空調打得太過暖和,也許是酒精上臉,出門的時候,林嘉鹿的面頰浮上一片初綻桃花般純情的粉紅,被岑青湫關心地詢問。
林嘉鹿用手背貼了貼臉頰的溫度,很不在意地說:“沒事,活活血,你小鹿學長酒量還沒那麼差。”
雪下得更大了。
沿湖邊走過半圈,便是通往湖心亭的木棧橋,入口有兩名保安,叮囑了他們小心腳下就放了行。橋上似乎被環衛工人打掃過,橋面很幹淨,唯有欄杆上還有雪。
林嘉鹿吹着湖上的風,熱得有點轉不動的腦子終于被寒風吹活絡了點,竟不覺身上寒冷,反而有些惬意。
南湖是J市很有名的景點之一,除了遊客,常有市民晚飯後來公園運動。然而今夜在南湖散步的人意外得少,走到湖心亭的一路上,居然都隻有他們兩人。也許真的是雪夜太冷,林嘉鹿若是沒有喝酒,肯定也不會在這種天氣外出散步。
坐在亭中向外望,沆砀之氣彌漫,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化在被風掀起波瀾的湖中,成為南湖的一滴湖水。僅有亭子檐角的幾盞挂燈為他們照明,林嘉鹿卻覺得雪夜晴朗、上下一白,湖光、雪色都清晰可見,連心也随之甯靜下來,很有将時光拉長至永恒的錯覺。
因為寒冷,林嘉鹿和岑青湫靠得很近,岑青湫将手套分給了他,方便他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時不被凍着,自己的手就插在仍舊鼓鼓囊囊的口袋裡,靜靜在一旁看着、陪着。
林嘉鹿憑欄賞雪,獨自玩了會兒,回神時略有羞赧:“很冷吧青湫學弟,我好像是有點小醉。你手涼嗎?我把手套還你。”
岑青湫搖搖頭。
他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盯着林嘉鹿的臉,好像在做什麼決定。
望着對面人嫣紅的頰色,短暫的猶豫在心緒湧動間沒了蹤影,再難開口的話,此時也自然到了嘴邊。
岑青湫的手動了動,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拉過林嘉鹿的手,将其放在攤開的手心。
他的聲音清晰,落針可聞,一點都不讓林嘉鹿有錯聽的可能:“如果我很貪心,想離小鹿更近,你會給我這個機會嗎?”
“小鹿學長,我喜歡你。”
林嘉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才仿佛剛聽懂這番話般睜大了眼睛。
林嘉鹿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