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後有機關被觸發。
沈應皺眉四下查看,書房裡的擺設并無大不同,書架間無轉動的痕迹。
難道是他聽差了?正在狐疑之間,冷銳目光橫過牆上挂軸,突然一頓。
入門時他查看過多寶架和牆上挂軸,那挂軸牢牢鑲在牆上,不能移動半分。
畫上是高士童子指路圖,他記得指路的童子于樹下歇息,高士作揖問路,童子的手分明向上指。
如今再看,居然變成向下!
他心中一凜,知道是機關消息所緻,其中必有蹊跷,沿童子所指方向看去,正指向挂軸下的桌案。
書房内桌案他檢查過,沒有發現有何機關,他不免起疑,難道是他感覺錯了?
沉思片刻,大掌觸上桌案閉目摸索。
指尖寸寸摩挲,似摸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突起。
沈應指尖輕按,桌案側的牆上緩緩打開一個暗格。
暗格不大,隻有一個紅木匣子大小。
暗格内的物事,一目了然。
靜靜放着一本書冊,一紙書文。
是古大人留的書信?他看見力透紙背的書文想着,古大人身為一州之長,浸淫官場多年,總不至于一絲準備也沒有,興許紙上有他留下的線索。
沈應思忖,一面将那紙書文在日光下輕輕展開細閱,隻看得開頭卻是一震!
這廂連旗與嚴懷淵出了刺史府,兩人自去查案不提。
連旗打馬沿路回返,直奔府衙。
私自動刑的衙役全數收押,如今牢房換成軍士暫管。
街上無人,他打馬入了府衙輕快跳下,有軍士上前牽走他坐騎。
“招了沒有?”他輕甩馬鞭,沖牽馬的軍士揚聲道。
“那領頭的是個硬茬,死活不肯說。兄弟們怕用刑太過,把人給弄死了。”
連旗臉色轉冷,冷哼了一聲,“那就用死不了人的,軍中刑罰多得是。”
落入神武軍手中,就沒有不開口的,他倒要看看是多硬的骨頭,能熬得過神武軍的拷問。
“好咧,讓兄弟們給他開開眼!”
連旗交代過後,穿過府衙中堂直入後院,剛跨過院門便遇元英送大夫出來。
她一身男裝,與大夫立在樹蔭下,婉約秀美又帶英氣。就算換了裝扮怎麼看也是個丫頭,腦中浮現她在牢中焦急、無助的眼神,連旗難得沒有嘲諷,袖手立一旁。
元英送大夫出府回返,冷不防他還在,口中詫異道,“小連子站這裡作甚?嫌太陽不夠大?”
豔陽高照,連旗驚覺太陽曬得冒汗,他躲開幾步,輕咳一聲道,“将軍讓我來問問那女子情況,方才那是大夫?她怎麼說。”
“天熱傷口不易好,怕是要遭罪。”她引着連旗入内,“今日剛換第二次藥,應該睡下了。”
兩人一同步入正屋,輕聲交談,轉過屏風卻是一愣。
那女子披衣坐起,正靜靜看着窗外豔陽,雪顔蒼白靜秀。
星眸望來,連旗下意識一凜,入内的腳步生生頓住。
“你怎麼起了,大夫讓你多休息。”元英不曾察覺連旗一瞬的僵硬,上前拿起帕子輕拭她額上薄汗。
鞭傷下了死手,皮開肉綻不說,衣服夾雜着血肉,女大夫讓她幫着揭開血衣,她看那狼藉傷口幾次不忍下手,就怕她疼暈過去。
自己雖是女子,卻在軍中打滾,可那女子不同,一看就是文弱之人。
背後鞭傷鮮血淋漓,每揭開一寸,她便痛得渾身輕顫,一口牙都要咬碎。蒼白着臉氣若遊絲,硬生生忍了下來,怎不教人心生佩服。
觸得她眼中擔憂之意,陸遐微微一怔。
從城門口下馬相扶到刑房前對峙,陸遐曉得她是個心善的姑娘。
是的,城門處見得她第一眼,陸遐就知道她是個姑娘,縱然她比尋常女子英氣。
在藥堂她不知自己身份,一直輕聲安慰,讓她安心修養。
及至被人以追捕令道破身份,也隻是猶豫了一瞬。
她迫于将軍之令,要護自己險些沒了性命,陸遐彼時痛極,意識仍在。聽得見她在牢房外苦力支撐,幾次逼退上前的獄卒,沒有她,自己早死了。
此女赤忱真摯,奉命看守,擔憂毫不掩飾,實在難得。
可惜自己身份存疑,不敢相交太過,若是洗脫嫌疑,與她或許能成為好友。
況且眼下還有其他要緊的事情…
她目中憂慮更甚,今日藥堂拒捕多少雙眼睛看着,若以暗通奸細一說诋毀,須知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神武軍是那人領軍,他有心繼承父志平南地,重鑄齊朝疆域,須得堂堂正正,曆代軍将鐵血鑄就的軍魂容不得一絲污名。
便是關乎她性命也不能。
她心下決斷已定,緊了緊肩上外衣不答,轉目去看連旗,元英曉得她意思,“這是軍中連副将,奉命來問話。”
男子生得俊,面容有幾分熟悉。當是在哪裡看過,她腦中回想,在書院還是一路上遇見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