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琰習慣傍晚出來溜貓，所以不曾在晚間遇見周愈。今天這個點還能撞見，倒也出乎她的意料。今晚看在小八這麼喜歡她的分上，左琰就多事提點她一句。

“總比不練好。”如果不是這每天幾千次的出手強化着記憶，自己大概早就不會投籃了。

“你的右手投籃動作變形，節奏也脫節。能投得準就怪了。”

“……”左琰說的是事實，周愈無法反駁。

“别做無用功了。”

“你怎麼知道無用？”被人赤裸裸地戳穿了真相，周愈有些氣惱。

“你練了這麼久，有用嗎？”左琰本就不是來安慰人的。有時候，真相雖然殘酷，卻比安慰來得實際。

“一定有用的！”周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放棄吧！”左琰的語氣，冷得能讓空氣凝結。不像是在勸說，更像是在宣判。

“你憑什麼叫我放棄！”醫生沒有宣判，教練沒有宣判，隊友沒有宣判，而現在，自己卻被一名毫無瓜葛的路人宣判了。

“就憑連我都能投得比你準。”

“怎麼可能！”雖然自己的命中率極劇下降，但周愈不信，自己會比不過一個碰巧路過的普通人。

“不信就算了。”左琰毫不在意。自己今晚，确實是多事了。左琰扯了扯始作俑者的牽引繩。“小八，我們回家了。”

“等一下！我們比一場！”拒絕宣判的最好方式，就是證明自己。

“比投籃嗎？三分還是兩分？”

“三分！”

“你先投。”

兩個底角和45度角，加上弧頂，五個點，每個點五球。一人投籃，一人撿球。投籃者接到球要立刻出手。

周愈先出手，投進了15球，命中率剛到六成。

“看你投籃不利索的樣子，像是有傷在身。這樣吧，我讓你，用左手。”

“不用！”既然是競技，就不存在讓這一說。

沒等周愈把話說完，左琰就擡起左手，投出了第一球。

左琰的出手簡潔流暢，動作幹淨利落，簡直就是教科書般的演示。在籃球被她撥出指尖的那一瞬，周愈就感受到此人絕非常人。

第一顆投籃彈在籃筐内沿，輕脆地反彈出來，回到左琰的手中。左琰順勢沉球，稍稍調整了一下指尖的力度，第二球在籃筐内側磕磕碰碰了幾下，掉入網中。而後的每一顆投籃，都精準地落入網心。

左琰不慌不忙地投出最後一顆三分球，從接近零度角的位置上擦闆命中。且不說這顆三分球有沒有運氣的成分，僅憑這25投24中的命中率，已足矣令周愈輸得心服口服。

“我剛剛說什麼來着？我用左手都能打敗你！”左琰故意把左手二字說得很重。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面前的這位職業射手更強的沖擊感。

周愈無言以對。一百一十三天，周愈用謊言粘結起的自信，連同她回歸職業賽場的幻想，終于碎了一地。

左琰解開拴在球場邊的溜貓繩。為了防止小八再過去吸人，左琰直接一把把他抱起，不顧小八在懷裡的抗議，強行帶他回家。

時間走過零點，沿岸的夜景燈早已熄滅，還城市一片幽靜。周愈仰望夜空，星光點點。她任由那兩道滾燙的液體，順着臉頰，流經脖頸，彙入她正在冷卻的汗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