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大廳外,紫珠見到了門口徘徊踱步的王猛。
他念念有詞,嘴裡一直在說着什麼,樣子十分苦惱。
她驚訝地趨上前去:“王統領?”
王猛同樣吃驚不小:“唐姑娘?你怎麼來了?”
他連忙迎上前截住她的去路。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不能讓唐紫珠知道将軍正和餘瑤公主在一塊。
“來給阿兄送湯盞。”紫珠道。
早在幾年前軍營裡時,她與瞿雪風就結拜成了義兄妹,這點瞿雪風身邊的人無不知曉。
但鮮少人知的是,這位瞿雪風的義妹,對瞿雪風本人懷有一定不可說的心思,另外她自己的身世來曆也頗可說道。
王猛隻覺,如果讓唐紫珠莽莽撞撞地闖進去,觸怒瞿雪風當然不大可能,但要是讓餘瑤發起火來,倒是有些控制不住。
前面悻悻離去的大臣們就是前車之鑒。
幾年的相處認識,他心底自然更偏向唐紫珠一些,于是道:“隻怕唐姑娘要稍微等候一二,将軍還不曾處理完事宜出來。”
“那我等等便是。”唐紫珠颔首,像是沒有領會到王猛委婉的請她離去的隐辭,“先前阿兄說你去保護公主了?如何今日倒是你在當值?”
說到公主,唐紫珠心頭微微一縮,不動聲色地打探起來。
王猛隻得道:“卑職确實是在保護公主。”他忍不住歎一聲,“公主現下就在裡頭,與将軍議事。”
“什麼?!”唐紫珠失聲道,“公主就在裡面?!”
“是。唐姑娘……”
王猛疑惑,尾句不待問出來,就見唐紫珠臉色陡變,不管不顧竟繞開他直接就要闖進去。
“唐姑娘!”
“砰!”
就如同他攔不住餘瑤一般,他同樣也攔不住唐紫珠。
臨近門前,唐紫珠腳步邁得太快,沒留神腳下直接撲下了地去,王猛不由驚呼。
“民女……”她又氣又惱,啐自己在眼下亂了方寸,不由滿面羞慚。
餘瑤道:“想來這對王爺而言并不難,因為不也有人被王爺你給帶進來了嗎?”
唐紫珠低着頭,想也不用想餘瑤自然不是在跟她說話,但這般輕巧淡然的一句,不是在對着她說,卻勝似在對着她說。
她就是餘瑤口中被瞿雪風帶進來的人。
她隻覺得餘瑤一句話像是打在她臉上的一耳光,羞慚着的臉不由白下去,抿了唇不再開口。
“條件簡陋,不多叨擾了。”
聽一陣裙裾的窸窣,那人的腳步慢慢遠去,像是從頭至尾不曾在意過地上跪着的她。
從來如此。她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跪着。
唐紫珠咬了唇,眼睛裡漸蓄了淚,又強抑着忍下去:“将軍,她……”
在外人面前,瞿雪風為保持軍紀,總是不允唐紫珠“阿兄阿兄”的叫的,唐紫珠聰明,從來不在這點上惹他不快。
瞿雪風揉一揉額,道:“沒什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他将她扶起:“起來罷。”
唐紫珠一面站起一面羞慚,悄然拭去眼淚,将手上食盒遞過去道:“給将軍的,也不知灑了沒有。”
她偷偷打量瞿雪風的神色:“将軍,依你看,公主她……還記得我們嗎?”
不知她用意何在,瞿雪風揭食盒蓋子的手一頓,淡淡道:“瞧着似是不認識了,畢竟殿下是貴人。”
而貴人大多忘事。
揭開食盒,一陣馥郁的濃香。
要不怎麼軍營裡的人說唐紫珠手藝好,隻見暗紅色的食盒之内,一小盞雞湯靜靜地散着熱氣,湯汁濃郁鮮香,色澤淺黃,輕輕一扇,就是香氣撲面,不由人不食指大動。
瞿雪風靜靜将這碗湯看着,問道:“紫珠是想要殿下還記得我們?”
唐紫珠連忙搖首,咬唇道:“這……倒不是這個意思……”
她話中仍有未盡之意,卻難以啟齒,猶疑彷徨。
瞿雪風就直接多了,嗤笑道:“我們替她記着便是,也不消她自己記着。”
話中森寒,不消刻意去體會也淋漓盡緻。
唐紫珠一顆心稍定,雲開霧散一般豁然開朗起來:“那紫珠陪将軍一起。”
她殷切地叫瞿雪風喝湯。
瞿雪風一口嘗了,隻覺齒間鮮香難言,滋味甚好,一碗熱湯入肚,精神都振奮起來,疲乏頓消。
他一眼掃見桌上餘瑤留下的那杯寡淡白水,忽憶起她重複的那句:“條件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