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什麼意思?
三、
放學後我一連好幾天都泡在了圖書館。
不僅是為了躲避那些我覺得不舒服的視線和人群,也是為了得到一個答案。
那天和女孩的初見之後我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她,要麼是在學校門口,要麼是在家附近,要麼,甚至我去幫媽媽買包調料都能看見她,她簡直像個鬼影,如影随形、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後。
每當我一回頭一轉身看見她白色的裙子、哀凄的視線的時候我都不寒而栗,渾身打個冷戰。
我想去質問她為什麼她總跟着我,我想去大罵她讓她離我遠點,她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行為簡直像個跟蹤狂、偷窺癖,她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行為很讓人不适。
但我沒敢,每當我鼓起勇氣想走出那一步,一對上她的視線我又猶豫害怕起來,轉身收腳就逃,逃回家裡、逃回教室像是眼不見心不煩的掩耳盜鈴。
同學們都取笑我說:“XXX,你是不是要走桃花運了?”
才不是,我是在走黴運。
我在心裡咕哝,把手上的這本《中國古代異獸解析》小心放回書架,同時眼睛焦急地搜尋着别的符合要求的書目。
那個女孩大概是有魔力,之前我明明離她百步遠,但她的聲音還是輕而易舉地被風送到了我的耳邊。
我聽見她的聲音又細又柔,滿含着苦澀和落寞,微微哽咽,“六一哥哥你不記得我了,但你去查查好嗎?去哪裡都好,查查一種叫作‘魇狐’的生物……”
我不想聽她的話,不想想關于她的任何事,但鬼使神差,我還是來到了這裡,在一排一排的書架間搜尋,焦灼不堪,深受其擾。
我已經找了好幾天了,但還是沒有一點關于“魇狐”的頭緒。
我想,說不定就連這生物也是那女孩的臆想。那我現在是在幹什麼,陪着她做夢?荒誕不羁、可笑奇葩的夢?
我的手生生一停。
你在搞什麼?回歸現實不好嗎?陪着一個陌生人瘋玩很有意思嗎?心裡一道聲音聲色俱厲地警告。
那樣的人雖然長得好看,但誰知道她心裡想着什麼?不要異想天開了好吧?
在我停滞的手的左邊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安靜擺着一本書,書名是……
眼睛因為長時間低頭看書而微微有些幹澀,我不由低頭眨了眨,并伸手揉了揉,等再擡頭看時,身邊有人來過,取走了那部書。
一瞥之下我隻記得那書脊側面的一個字:“狐”。
四、
那天我沒有看成那部書。
等我發現那部書被人拿走時我曾緊追幾步想讓人把那本書暫時讓給我,不會花很久時間的,但我終究沒有去,站在原地啞了聲。
不願意,或者說害怕和陌生人搭話永遠都是我最大的缺陷。
我縮着脖子走出了圖書館,在拐出那條大道時果然就在對面商鋪的招牌下看見了那個女孩的影子。
原本是不應該看清她的表情的吧,這些天她離我越來越遠了,那種第一天時她還能來拉我的手的近距離再也沒有出現過。
也許是她察覺到了我的抵觸?也許是她不想被我發現?所以她才有意離我遠了?但又為什麼離我越來越遠呢?
我遠遠看着她都隻能看見她的身形,而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原本是不能的吧,但那一刻我又分明看清,她在看見我從圖書館出來後仍是一副畏畏縮縮、想看又不敢看她的害怕模樣時,她眼睛裡的光一瞬間熄滅了下去,接着湧上來的是她閃爍着的淚光,亮晶晶的,在她漂亮的眼睛裡瑩瑩閃動。
“還是沒看到啊,”她輕聲說,“六一哥哥,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聽得分外清楚,心中怦怦跳的同時再浮茫然和恐懼,理智斷喝我快走,心中某處又哀求懇泣着我的留下。
我雙腿直打顫,還在猶豫走與不走,那剛才還在遙遙街對面的女孩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她身形飄忽,表情不定,死盯着我的眼睛裡有怒有怨,有滔天的憎恨,亦有悱恻的柔情,兩相糾纏繞緊,她臉上痛苦難忍。
她泫然欲泣,指甲突然變長成為利器的手伸過來像是要撫摸我的臉。
我被吓住了,這回倒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說:“六一哥哥啊……”
等第二天,我一去學校就有同學和我說:“學校裡的狐狸死掉了。”
我呆呆的,“狐狸?什麼狐狸?我們學校有狐狸嗎?”
從來就沒有見過。
但好像,好像又有那麼點印象?我遲遲疑疑,向同學詢問了地點跑下樓去确認,什麼都沒有。
死了嗎?是死了吧?他們都這麼說,那就是死了。
我心裡莫名的一松,又從哪裡浮現出一點淡淡的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