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決定好,讓老二宋均然去讀書。二牛今年7歲,讀個幾年下來,就可以去參加童生試,再像宋玄章一樣拿個案首的話,村裡和縣裡會專門給讀書人發些補貼,不愁賺不回這些年的束脩。
隻是湊錢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宋玄青不願掏家底,她把身上所有值錢東西拿出來,也就不過三兩。
而且私塾有人數限制,去晚了有錢也進不去,朱氏當然着急。
在她火急火燎為了銀兩發愁的時候,深秋的天氣送走了今年的最後一份炎熱。
宋今棠把曬幹的益母草分成幾份,一些包好,一些研磨成粉,這些都可以拿去給錢大郎換當歸。當歸和益母草水煎去渣,可以給盧秋月服用養身體。
把處理好的益母草拿回屋裡,宋今棠看到盧秋月在屋裡給宋玄章收拾包袱。
自從宋今棠提議要讓兄長去私塾讀書後,宋玄章夫妻二人顯然是把這件事記在了心頭,努力尋找辦法。
前兩日,宋玄章決定去縣學進學。按本朝律法規定,凡生員通過童生試者,皆可入縣學學習。宋玄章當年考中秀才,曾去縣學學習過一些時日,但後來為母親丁憂,不得不離開了學堂。
入了縣學,每月還能得到廪膳補助生活,哪怕銀子不多,至少能為妻兒減輕負擔。
“娘,我把藥草放在這裡,你一會兒記得煎藥喝哦。”宋今棠提醒了一聲,盧秋月把包袱收拾好,笑着應了聲,擡起頭,就看見閨女皺着眉思考的模樣。
她好笑:“你那小腦袋是不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宋今棠嘿嘿一笑,她坐到盧秋月身邊,往娘親懷裡鑽了鑽,明顯撒嬌的模樣,盧秋月就知道她沒猜錯。
“娘,我在想,等到天冷了以後,咱們賣些什麼。”
“你這小腦袋,還真是掉錢眼裡,成天都在想賣什麼是吧。”盧秋月點宋今棠的額頭,“我瞧你這樣問,是不是已經想好了?”
冰粉他們已經賣不了了,而且等到天冷後,更沒人吃這東西。今棠還是不忍心放掉縣學那塊肥肉,做這些小生意雖然不能讓他們大富大貴,但她不想停下來。
今棠點頭,“娘,你覺得賣烤地瓜怎麼樣?”
“地瓜……”盧秋月擰了擰眉,“這麼常見的東西,能有人買嗎?”
話出口,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問閨女這麼愚蠢的問題。
宋今棠絲毫不覺得奇怪,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能不能賣出去,當然要試試呀。”
如果不是見過今棠出主意賣冰粉,盧秋月多半就一口回絕了。她忽然有種想法,指不定小女兒是真有什麼辦法。
于是笑着點點頭,“那就試試吧,你快去把鶴兒叫回來,我們一起商量。”
“好!”小丫頭從榻上跳下來,邁着小短腿一趟就跑出了西屋。
好巧不巧,這一出門,便看見朱氏帶着一個陌生女人從外面進來。那女人又瘦又高,穿着一身深色的襖裙,模樣打扮都不像是村裡的人。
女人一走進院子,就把今棠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那視線太過裸露,讓今棠感覺自己就像是貨物一樣被她觀察着,極為不舒服。
她裝作沒看見似的就要往外走,朱氏竟一反常态地沖她喊了聲:“棠兒,你這是去哪呢?快過來,和這個嬸嬸問個好。”
宋家大房和二房水火不容,即便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交往也不似以前那般了。尤其是朱氏,雙方碰面都當沒見到對方,今天她這态度,怎麼想怎麼詭異。
宋今棠心裡犯着嘀咕,也不給朱氏面子,扔下一句:“我去找我哥。”就往外走。
朱氏卻連忙攔住她,半拉半拽地扯到那女人面前,“你這丫頭,平日都乖乖的,今個兒怎麼這麼沒禮貌呢?快給嬸嬸問好。”
大人的力氣大,拽着宋今棠不讓她掙脫,今棠沒法,老實問了聲好,趁朱氏放手,轉過身一溜煙就跑了。任憑朱氏在後頭喊,怎麼都不回頭。
朱氏尴尬地沖女人笑笑,賠罪似的說:“柳娘子,對不住啊,我們鄉下孩子都比較野,您可别在意。”
柳娘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朱氏又連忙把柳娘子迎進東屋,把門關緊,給柳娘子倒了杯水,才小聲問她:“人您也看到了,您覺得怎麼樣?”
“看起來倒是個機靈的,模樣也生得可以,就是你也說了,鄉下孩子比較野,我們府裡接回去是得好好調教調教。”
聞言,朱氏面上一喜,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那、那就是可以了?”
“當然可以了,不過看起來,你不是那閨女親娘,你說話算數嗎?”
“算!怎麼能不算數呢!”朱氏連忙道,“您随便去村裡打聽,我宋家都是大郎說了算,雖然棠姐兒不是我親閨女,但她去哪兒我這個伯母當然能做主了。”
朱氏好不容易說通張誠幫她牽線,隻要柳娘子答應,便能把宋今棠賣去柳員外家做丫鬟,這樣一來,二牛的束脩就有了。
不論如何,她一定要把宋今棠賣了,就算是這丫頭發揮一點她的價值。
瞧她這般信誓旦旦,柳娘子眼珠一轉,清了清嗓子說:“那成,就這丫頭吧,過幾日我叫人來接。不過她不懂規矩,價錢隻能是十五兩。”
“十五?之前不是說了二十兩嗎?”
“二十五兩那也是要守規矩的呀,我們老爺是給咱們小姐找貼身丫鬟,進我們柳府那都得是規規矩矩的人家,你家這個啊……”柳娘子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你要是覺得低,那便算了。”
說罷,她一擡袖子,作勢要走,朱氏立即攔住,咬咬牙說:“好好好,十五兩就十五兩。”
柳娘子這才展了笑顔,“這就對了嘛,”随即,她掏出半錠銀子,和一張紙,“娘子簽個契書吧,這個就當定銀,三日後我叫人來接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