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法則神們離去，艾克絲轉頭看向身邊的虛無之神，發現兩人還在拉着手，她就稍微掙了掙，但沒掙開，仍被緊緊握着。

海勒缇正哭得專心緻志，完全沒有反應。

艾克絲挑眉，暫時允許她拉手，道：“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艾克絲·伊婕利亞，稱号永恒。”

海勒缇的睫毛上挂着淚珠，她一副可憐怯懦的樣子看她，似乎聽進去了，但沒有回話。

艾克絲也不介意，畢竟大多數堕落神都有點奇怪，甚至她覺得自己也是個怪人，便繼續道：“屬于你的神殿在哪裡？能感應到嗎？”

海勒缇穿着一身黑紗長裙，她不斷用袖子擦拭似乎難以控制的眼淚，弱弱地指出一個方向。

朝那邊望了一眼，艾克絲順手掏出一塊黑色手帕遞出去：“看你用袖子都不夠擦的，用我這個吧，這可是研究所出産的手帕，吸水性能優秀，還會自動蒸幹，正适合你。”

愣愣地看着遞到眼前的手帕，海勒缇忽然捂住臉，哭得更加厲害：“嗚嗚……對不起，我知道我哭得很煩人……但我忍不住……對不起讓你跟我在一起，我會自己找個不打擾任何人的地方……對不起嗚嗚……”

“……”艾克絲有點傻眼。

說實話她不太擅長處理别人哭泣的場景，尤其此刻的情況更是讓她不能理解。

她隻能直白地解釋：“我沒有覺得你煩，隻是看你不方便才想送手帕。”

海勒缇哭聲小了一點，但還是道：“你不用照顧我的心情……我嗚嗚、我知道自己總會惹人厭煩……”

……好吧，現在艾克絲真覺得有點棘手了。

她隻思考兩秒，就果斷決定要按自己的節奏來，于是直接把手帕往她手裡一塞，就拽着她找神殿去了。

海勒缇一驚，攥着那塊柔軟的手帕不知怎麼處理，被帶走也不知如何反應，隻好糊裡糊塗地跟着她。

有些保存良好的神殿會被當成展覽場地，有些破敗的神殿會作為遺迹供人觀瞻，更多的神殿則直接湮滅于悠遠的時間中，但不論如何，自從艾克絲宣布神明們将重歸宇宙，人們便自覺地把神殿恢複自然狀态，等待它真正的主人回歸。

虛無神殿就恰好被本地人用作了博物館，不過此刻已經被重新空了出來，周邊也圍上了一圈栅欄，不許人随便出入。

原本瓦礫暗淡的神殿在主人出現的一瞬間，就仿佛活過來一般發出瑩瑩光輝，陡然升起一股奇妙的神聖氣息。

艾克絲站在門口仰頭打量神殿，詢問道：“你喜歡生活在這種繁華的市區裡嗎？還是更想搬去無人的荒星？”

畢竟個人喜好不同，總會有所差異。

海勒缇呆呆地凝望大門上精美的花紋，似乎憶起了從前的時光，她用手帕擦擦臉上滑落的淚水，嗫嚅道：“如果會給别人添麻煩的話……”

“……這樣吧，”艾克絲看她自己做不了決定，建議道，“你先在這裡住着，不行再搬。”

攥緊柔軟的手帕，海勒缇緊張地支支吾吾：“可是……”

艾克絲再次幫她做下決定，揚起笑容道：“好啦！既然已經安排妥當，我們來逛逛街吧，正好這條街就挺熱鬧的。”

宴會那邊不着急，再說以後還有機會參加。

到了這會兒，她總算是把一直交握的手給掙脫出來，然後在海勒缇覺得自己被嫌棄之前挽住她的胳膊：“牽手不方便，我還是更習慣這樣，走吧。”

海勒缇眼睛裡積蓄的一大團眼淚湧出來，但她還沒來得及悲傷就被安撫，不由得愣愣地看着艾克絲。

艾克絲覺得進展很順利，隻要不給她發揮機會就好了，否則一直跟着她的情緒走根本無法溝通。

但沒想到，下一秒，海勒缇又小聲哭了起來，她甚至把音量控制在不會讓人覺得吵的範圍内，倒顯得梨花帶雨嬌柔可憐。

艾克絲心态平和，已經稍微習慣了，這次又是為什麼哭？

海勒缇卷曲的長發散在身前一些，擋住小半張臉，她哽咽着：“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明明、那麼麻煩……”

“好？這樣就算對你好了嗎？”艾克絲跟她一起沿着街邊走，實話實說道，“每個堕落神回歸我都是這樣引導他們，對你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

不過才剛認識就挽着手臂逛街倒是頭一次，但為了避免又讓海勒缇誤會在内涵她，這話就不說了。

海勒缇的眼淚流量回歸正常值，她低聲重複：“都是……這樣麼……”

她卷翹的睫毛輕顫，似乎放松了些許。

艾克絲看她狀态相對平穩下來，便向她簡單介紹街上能看到的事物：“看，那是飛行器，一種宇宙常見交通工具。”

她覺得海勒缇除了愛哭以外還挺好相處的，關鍵在于主打一個聽話，哪怕她正在哭泣，也有聽着她在說什麼。

在艾克絲介紹某樣物品後，海勒缇就眼含淚花地看過去，哭得微紅的臉上也會流露出幾分新奇。

艾克絲倒是沒打算今天一股腦地為對方灌輸知識，就隻是讓她初步感受一下而已，本來堕落神融入宇宙就是一件循序漸進的事情。

因此在走完這條街後，二人便返回神殿，艾克絲揮手給某個空空如也的房間做了個初步裝修，至少有個明亮的窗戶和一張柔軟的大床。

“再送你一台光腦，這個很好上手，”艾克絲擺弄着自己的光腦界面，按部就班地介紹，“等我給你傳幾個我錄的教學視頻，内容包括光腦進階使用篇、現代宇宙構成篇、星際聯邦法律篇……等你慢慢看完，日常生活就基本沒問題了。”

每個堕落神出來她都要說同樣的一套話，時間久了她也嫌膩歪，于是就想到錄教學視頻的辦法，真是一勞永逸。

海勒缇坐在床上，手裡捧着光腦手環，默不作聲。

艾克絲覺得差不多就是這些事情，便打算告辭走人：“沒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海勒缇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嘴唇微微抿起，眼角的淚珠閃着細碎的光。

對于乖巧的對象，艾克絲還是很有耐心的，她溫和地引導：“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海勒缇始終垂着腦袋，用發頂對人，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那好，之後我還會再來找你，”艾克絲稍微彎下腰，拉住她的手，點了點她的手心，“如果真的用不慣光腦，有問題可以通過神印聯系我，我會很快過來。”

說完她就直起腰走出房間，順手關好房門。

房間裡徹底回歸寂靜，海勒缇看着手心微微亮起的神印，以及另一隻手中的手帕，神情憂愁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