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瑪納加爾姆已經抑制不住雙手的激顫,妖血仿佛流動的火焰,所過之處毛發聳立,獸牙交錯,喉間溢出危險的低鳴。
“笑死,我做事還需要跟你解釋?”
魔女竟真笑出了聲,目光中則是稀薄的悲憫。
埃列夫與南星迅速交換眼色,後者迅速閃身,在一瞬間按住了暴起的妖怪。瑪納加爾姆後背高高隆起頸項邊鬃毛飛震,拟人的面孔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狼頭,即使被南星按在桌上,也不斷的嘶吼着,四爪狂舞,在光滑的桌面刮擦出深深的刻痕。
潮仍那樣淡笑,動也不動,瑪納加爾姆掀起的罡風令阿塔佳提斯不得不揮開水盾抵擋,卻甚至無法拂動她的發梢,就連獵刀也依然安定的立在她身後,呼吸平穩,眼鼻觀心。
她轉向埃列夫,後者一怔,剛要為瑪納加爾姆求情,卻被她揮手打斷。
“看來梅德歐蘭特真是以德報怨,怎麼,不為你一腔赤誠的雁支報仇麼?他們父子可都是我最讨厭的那種,表裡不一的東西。你以為他真是為自己的父親悲痛不已麼?錯了,埃列夫,你要記住,軟弱又陰險的惡鬼,他們最愛抱團取暖。好像這樣,就能為自己的行徑冠以正義之名。而如今,呵呵呵,伽納是多麼率真正直的精靈,沒有了芬尼爾,他還有底氣面對自己一塵不染的妻子麼?哦~除非,他已經想到了,該怎麼除去這位至純至性的‘監督者’……”
這番話說得埃列夫臉色大變,南星亦被繁雜的思索牽絆,險些令瑪納加爾姆脫出,好在萊納多特發力,甩出水流化作鎖鍊,将他牢牢控制住。
“梅德歐蘭特謹記神主教誨。今日種種,皆由神主評判,梅德歐蘭特感蒙聖澤,無盡欣悅惶恐。”
埃列夫與南星接連跪伏行大禮,潮的視線滑過阿塔佳提斯,默默落在湖中心。
“你兒子替你教養了一位品行出色的族裔,他誠實坦蕩,又能保守秘密。可惜,他和你們一樣庸懦又愚蠢,永遠隻會沿着那條錯誤的路線走下去,賠上自己的一切。”
她将先知魔女的寶珠展示給喘息不止的瑪納加爾姆,與茫然的埃列夫父子。阿塔佳提斯并不關心這些,他其實已經想要離場,萊納多特倒十分好奇的盯着那顆包裹着一方天地的渾圓球體。
隻見那其中灰粉色的浮雲缭繞,環抱着一輪飽滿的圓月,如少女漫卷的長發,緩緩轉動。
“是,月亮啊。”萊納多特不由得喃喃,露出情不自禁的向往。要知道,自從神隕戰争中月亮崩碎四落,他們已經三千多年沒有見到過任何形态的月亮了。他十分懷念每一個月光灑落海面的日子,洛洛萌會帶他和阿塔佳提斯浮在海面上,用強有力的尾巴掀起浪濤,他們被浪花托起,從最高處滑落海中,掀起銀白的水花,在月光中閃閃發亮。
“是啊,需要我應準金倫加派出洛倫朗親王去考察一番麼?”
潮被他忘我的模樣逗笑了,投去意味深長的眼神,令阿塔佳提斯立即做出防禦姿态,将稍顯羞赧的萊納多特攔在身後。
“神主垂愛,金倫加敬謝不敏。”
“呵呵,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們會被它吸引,這很正常。魔女的造物,誰會拒絕呢。芬尼爾将這輪‘月亮’吞入體内融進骨髓,小狼狗,我是在救你啊……”她款款起身,踱步到瑪納加爾姆身側,輕輕撫弄他的獸耳,散發着柔和光輝的粉紫色眼眸注視着目眦欲裂的銀藍獸瞳,令他平靜、松弛、沉迷。
“無限的造物會拉長他的壽命,可凡俗怎能承載魔女的力量,你以為你和我們的差别就隻在軀殼的強韌程度麼?”她牽起獸爪,那些鋒利的能夠切斷古岩礦石,能夠将精靈們一擊斃命的銀色利爪,在她的随意把玩中,變成了一根根粗糙脆弱的木片,稍一用力,就已經逼近斷裂的極限。
“可憐的小狗狗,你們的靈魂無法與魔女相提并論,既要保留造物,又要保護身體與理智不受魔力的摧殘,他就必須用‘多餘的靈魂’喂養自己。你說,他從哪裡,搜集‘多餘的靈魂’呢?難道幽夢澤的子民有這項稅收?為了王國的延續,得獻上英靈的忠魂啊?要是為了魔女的信仰,我倒能夠理解,但要是……不說這麼多了,我們想一想下一個問題,如果沒有海量的靈魂,那麼他需要的,必然是強大的、特殊的靈魂。唔~你父親是堪比哈迪達斯和格蘭德爾的存在,什麼樣的靈魂,能滿足他的要求呢?”
瑪納加爾姆徹底失去力氣,他從未想到這一層,從未想過,那片朦胧的迷霧中,其實布滿荊棘。
其實答案不言而喻,魔女再一次為他們點名前路,排除危機,可她又是如此厭惡他們的存在。埃列夫有些不知所措,但依然打算領南星再拜,魔女卻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們。
“行了,你們把我惡心的不得了。滾遠點,少來沾邊。我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梅德歐蘭特滅亡的那一天,我會為這個世界送來最盛大的狂歡。”她将手中盛着明月的寶珠向湖中心抛出,回身俯視埃列夫。“就當做是我的預言吧,我已經沒心情和你們玩什麼鄰國沖突這樣的無聊小遊戲了。梅德歐蘭特有權利反抗,甚至能夠以殺死我的方式,終止這個預言,不過還不如我們開開心的打個賭,看看是梅德歐蘭特存在的時間更長久,還是……你這位族裔的壽命更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