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是魔女治世的世界,向她起誓,也是變相的逼迫她為自己證明。
祂們都不是神話中杜撰的逍遙神仙,誓言的真僞的确會決定起誓者的生死。要是對特霧爾薩圖斯說假話,可能誓還沒發完,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想來也好笑,這位司掌殺戮的魔女其實就在他身邊,聽到這樣的鬼話,卻偏偏無法對自己唯一的保護傘動手。所謂誓言的應驗與否,也隻不過取決于神的意願罷了。
潮勾起笑來,她倒真是好奇莫昂斯特那邊的熱鬧,的确不會這麼早早把他們扯進來。更何況,那條呆頭呆腦的黑蛇,小時候的樣子也蠻可愛,又聽話,又好騙。
“好了,信息都差不多同步完了,你要忙的事,還有不少呢。”
她揮揮手輕描淡寫抽出了已經吸飽鮮血的枝幹丢開,無形的魔力修複着他的雙膝,又甩出長鞭,抽打毫無反抗之力的精靈,劇痛令他再度清醒,咬着唇蜷縮起身體,深深的呼吸,緩緩支起雙腿,重新垂頭跪立。
“西璞,還有一問。”
潮轉回身,訝異于精靈的大膽,挑眉饒有興緻的看着他。
“西璞願意終身侍奉您,無論經受什麼懲罰,無論承擔什麼罪責,無論什麼……什麼都可以……請饒恕梅德歐蘭特,請您饒恕我們……請您饒恕……請您饒恕……”
不知是畏懼還是痛苦,不知是悔恨還是企盼,淚水漫溢的姣好容顔,即使鞭痕累累,也迸發着難以消磨的生命力,綻開使人動容的感染力。
“請懲罰西璞,請憎惡西璞。求您,饒恕……饒恕……”
他不斷的懇求,不斷的承諾。他不知道神需要什麼承諾,可那張古井無波的臉告訴他,神不需要這些。
絕望像是淤積萬年的雨水,像是冰川湍急的奔流,将他沖刷,将他淹沒,令他窒息,令他哽咽,再開不了口。
他承諾了自己的所有,前路卻仍然山窮水盡。
被隐忍的抽泣所填補的漫長沉默後,草木緩緩燃盡的噼啪聲中,魔女的話語宛如磬音回響,使他目眩神迷,卻越發清醒。
“你以為,我要的,是你們的屈從與臣服麼?”
西璞難以置信,他瞪着眼睛,被淚水模糊的枯焦世界中,魔女居高臨下望着他,面容晦暗,雙眸璨麗,尤其那十字星形的瞳孔,仿佛要激射出洞穿寰宇的光輝。
“我……”瞬間的驚愕過後,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名怒意逃脫理智,如瀑爆發。“我們敬仰您,我們遵從您的指示和教導,我們希望得到您的賜福,這是錯嗎……這難道引來您的不快,引來您的憎恨,為什麼,我一直,一直以為……”
神并不因為違反異族通婚誕育異血徒的原則而厭惡他們,反而因為他們的順從與無限的信服。
這不可能,那麼他所受的冷眼和屈辱又算什麼,是他愚蠢的族人自以為踐行了神的意志,然而千年萬年過去,他們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我明白了……”他仰起頭,癡望着枝稍浮雲。
重新化形成人獵刀已蓄勢待發,魔女并不會為他的無望與無措駐足,她轉回身,用行動催促他踏上未盡的道路。
因為她的心中,除了仇恨以外,的确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