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飛速地翻看,裡面的内容逐漸從滿篇的字符變得稀疏,無一例外都是“江源接受治療”“抗拒”“有意思”“好戲”等簡短的詞語。這些詞語,仿佛一顆顆尖銳的釘子,深深刺痛了程商陸的心,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江源病了,安靳深卻不感到傷心,反而覺得有意思……
直到翻到最後一頁,程商陸宛如被一道驚雷擊中,“江源自殺”這四個字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無情地刺進他的心髒,他的身體因為那滿腔的憤怒和不解,開始不住地顫抖,仿佛風中的殘葉。這半本筆記,沒有記錄一滴有關安靳深對江源的愛,反而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戲谑地看着江源如何一步步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程商陸将它原原本本地放了回去,然後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安靳深的辦公室。
他漫無目的的走在人群當中,那份難過早已無法釋放,隻是一股一股的壓抑在心裡,最後化作一攤渾水,流入不堪的泥潭。
他氣憤的不是江源自殺,也不怪安靳深為什麼要騙他,他隻是沒想到安靳深會作為一個旁觀者記錄江源從生到死,他隻是不理解安靳深為什麼不救他。
最後,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一家糖果店門口,他看見小朋友嘻嘻哈哈打鬧着,看見别人的父母溫柔的笑着,看見各色各樣的糖果在他們手中,變成蝴蝶飛翔天空,程商陸腦子裡想起了當初和江源第一次見面,送給他的那一把棒棒糖,它們怎麼就變不成蝴蝶飛走呢?為什麼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無法動彈,為什麼要讓江源遭受這些……明明江源已經有了生的欲望,可是……就連安靳深都不願意幫他,難道……就天命應如此嗎?
“哥哥~你要吃糖嗎?”一個小女孩如小鳥般揪了揪他的衣服,手裡緊緊攥着一顆棒棒糖,仿佛那是她最珍貴的寶貝。
程商陸努力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随後蹲下來,柔聲說道,“謝謝你,哥哥不吃。”
“不行!”小女孩像小大人一樣下定決心地搖了搖頭,還是将糖遞過去,“我媽媽說,你看起來像被烏雲籠罩,心情糟糕透頂,所以送給你,吃了糖,就不難過啦!”
程商陸接過糖,看着女孩像歡快的小鹿一樣朝不遠處跑去,牽着爸爸媽媽的手,跟他揮手。
郁悶如潮水般漸漸散開,程商陸也朝她揮了揮手,然後撕開糖紙,将棒棒糖塞進嘴裡。那個讓他飽受煎熬的人似乎也站在他身邊,笑着和他揮手。
可是程商陸不想告别,于是笑着笑着就像孩子般埋頭哭了起來。他不想看見江源如同流星般消失在他眼前,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好閉着眼睛,假裝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這樣,江源就還會陪着他,他的生活也還在繼續,一切都未曾改變。
回家之後,才看見安靳深發的消息,程商陸還是忍不住想質問他為什麼不救救江源,隻是……他又能以什麼身份呢?
安靳深:商陸?你出什麼事了,我問看秘書,她說沒看見你。
程商陸:抱歉,我還有事。
禮貌性的回複,程商陸将安靳深屏蔽了,埋頭呼呼大睡。
中途醒來的時候,他看見床頭櫃上的一碗冒着熱氣的粥,心裡暖暖的。
“爸媽”
端着粥出來時,程爸和程媽還在客廳,正滿臉擔憂的盯着他的房間。
“商陸,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和媽說說好嗎?”程媽飽含熱淚的拉起他的手,哽咽道。
程爸坐在沙發上,也一臉嚴肅的看着他。
程商陸單手推着程媽往沙發上走,開口安慰道,“爸媽~我真的沒事,我已經聽你們的話去看醫生了,人家都說沒什麼問題,可能是工作的時候經常熬夜,現在閑下來……反而有些調整不過來,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看見爸媽重新舒展笑容,程商陸将頭偏向另一邊,無神的念叨着,“很快就好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