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睜眼看見的依舊是那純白的天花闆,程商陸在夢裡哭過太多回,無法再流出一滴淚,病房裡沒有其他人,四下安安靜靜,偶爾從窗邊飛過一隻鳥,叽叽喳喳的叫幾聲。
他又重新閉上了眼,想着無論如何,他該去見他一面。
門被輕輕推開,方言檸剛做完一場手術,提着飯趕過來探望程商陸。
見人沒醒,方言檸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方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程商陸在的聲音忽然響起,方言檸擰着眉,坐了下來。
“商陸,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害怕再刺激到程商陸,後面的話他還是沒敢問出口,替他調了病床的高度,半坐起來,放下桌子,把粥放上去,“還熱着呢,醒了就吃點,嗯?”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程商陸沒動,固執的問着。
實在拗不過他,方言檸軟着語氣,“哥,你就吃點吧,你就是勞累過度,再躺一天就可以回家了,聽話啊,吃飯”
聽見自己可以回家了,程商陸那無神的臉才露出一絲緩和,主動拿起勺子舀起粥,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
“謝謝”
今天的程商陸似乎和昨天又不太一樣了,方言檸欣慰的笑了笑,看着程商陸情緒穩定了太多,也讓他心安了不少。
“方醫生……”
方言檸啧了一聲,“怎麼?我連名字都不值得你提起來?”
意識到自己好像過于疏離了,程商陸愧疚的道歉,“抱歉啊,我們……太久沒見,有些陌生”
太久沒見?其實并不是……他明明才和方言檸、才和那幫人一起高考完,明明是一群熱血的少年,明明不懼歲月的他們,原來現實早就各自走散了,甚至再次見面找不到一絲絲懷舊感,到底是因為他改變了江源的生活還是江源在改變他的生活呢?程商陸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了,等待見面的日子太漫長,似乎比藥液灌進血液裡還要漫長。
“方言檸,你能和我說說……江源嗎?”
私以為程商陸昨天隻是突然發瘋的方言檸愣住了,“你、你為什麼……”
“我不應該認識江源,對不對?”程商陸突然笑起來,像是反問又像是自問。
“……商陸,你什麼時候和江源認識的?”方言檸沉着聲音,靠在椅背上,等待着傾聽他們的故事,他聽不懂程商陸在說什麼,但他願意去理解。
“你想聽嗎?”程商陸眉眼帶笑,溫柔的眼神飄向遠方,帶走了方言檸的思緒,如流水般繞過曲折與坎坷,故事美好得像一幅畫,身臨其境。
可方言檸卻越聽越冷靜,表情嚴肅又擔憂,程商陸,是不是瘋了?
“商陸,我……知道不應該打斷,可是,你高中和江源不是一個班的啊”
心裡的疑惑他還是問了出來,原以為程商陸大概是畢業以後和江源相遇的,而程商陸的故事卻略顯驚悚了。
像早就預料到一樣,程商陸對他眨了眨眼,“我知道……原來是做夢”
做夢……方言檸被氣笑了,看來程商陸這病是真好了,居然跟他開玩笑,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一個沒有交集的人,為什麼夢見他呢?
“方醫生,有病人呼号,叫你呢!”門口站着一個護士,着急忙慌的說道。
方言檸來不及多想,和程商陸說好明天再來看他就跑了。
獨留程商陸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藍天白雲不知在想什麼。
一隻麻雀停在窗沿上,歪頭看着裡面的人,它也莫名覺得這個人身上籠罩着孤獨與無助,可它隻是一隻被攔在外面的鳥,它能幫上什麼忙呢?
“江源,對不起……”
程商陸看見一個人在窗邊對他笑,可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悸動,因為他明白,那隻是一抹幻影,他回不去了,所以隻能這麼說。
第二天早上,因為方言檸有幾台手術,所以就沒去看望程商陸,午些時候他在食堂買了飯,卻沒想到病房裡空無一人,随身拉了身邊的一個護士詢問才知道,他已經出院了。
“哦對了,方醫生,這是那位程先生讓我交給你的”
方言檸接過一張紙條,上面的程商陸的字迹:言檸,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給你添麻煩了吧,醫藥費我之後會轉給你的 ——程商陸留。
“真是……客氣什麼”
将紙條塞進口袋裡,方言檸看了一眼手裡的飯,“小李吃了嗎?”
小護士無奈的搖搖頭,舉起自己手裡的記錄本。
“我這有一份,請你吃吧”方言檸露出職業假笑,将飯放到護士手中。
“謝謝方醫生”
出了院的程商陸第一次打開手機,同事和組長發的消息快九九加了,他禮貌性的回複了幾條,躺在屬于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闆看了許久,暗沉的房間寂靜着,隻能聽見他的呼吸聲,在心裡思考了很久,他最終還是決定辭職。而在此之前,他要向方言檸問些事兒。
程商陸:江源的墓地在哪兒啊?
方言檸:你不是說那是在做夢嗎?還真要去看他?
程商陸:他都入我夢了,肯定是喜歡我,我不得去看看他?
方言檸:你開什麼玩笑……白日夢做多啦?
幾秒後,方言檸發來地址和一段話。
“商陸,之前我們四班的同學都去過江源的葬禮現場,除了一個人,要是你見過,幫我找找”
程商陸輕笑一聲,打趣道,“夏婕?”
“嗯,我們高一都是一個班的,但是後畢業之後就沒她消息了,你要是有線索一定要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