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晨光從窗口瀉進屋子,韓渡惺忪轉醒,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矮床上,手臂上的傷已經被人處理過,包紮着幾圈白色繃帶。
推門而入的少女見他醒了,驚呼了一聲,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見韓渡面露疑色,她懊惱地轉身退出了房間。
沒過多久,進來的人變成了魏從峥。
此時,魏從峥已換上了一套新衣服,渾身梳洗幹淨,神清氣爽地端着一碗水進來。
韓渡一手撐着床闆坐起身,從他手裡接過水,一口氣喝完,這才覺得舒泰了些。他見魏從峥在自己床邊坐下,于是問他:“我睡了多久?”
“不久,隻睡了一個晚上。”魏從峥看着似乎心情不錯,鳳眸微微彎起,“幸好這附近還有座村子,我們找了戶人家借住。”
“你傷勢怎麼樣?”韓渡記得那時魏從峥在廢棄工地混戰,身上被砍中了好幾刀。
見他關心自己,魏從峥笑道:“跟你比起來都是小傷,阿立已經幫我處理好了。”
韓渡依然有些不放心:“我看看。”
魏從峥望着韓渡,将衣袖卷上去,露出手臂上一道十厘米長的血紅刀傷,此時已經上了藥,隐隐有結痂的迹象。
韓渡看得仔細,見傷口果然處理得很好,暗松口氣,這才想起自己的事:“我當時好像暈過去了。”
“你發高燒了,”魏從峥說,将衣袖緩緩放下,“睡得太沉,取子彈的時候都沒醒過來。”
韓渡笑道:“其實醒了一下,感覺你們馬上就要動刀了,我當時想,還是繼續睡過去吧。”
魏從峥被韓渡難得的幽默逗笑:“我果然喜歡聽你說話。”
笑完後,魏從峥忽然問道:“為什麼替我擋那顆子彈?”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一個本該簡單的問題,卻一下子難住了韓渡。
是啊,他為什麼要去擋那顆子彈?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當時場面也非常混亂,情急之下,他根本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的行為意味着什麼,甚至連那顆子彈是射向他的還是魏從峥的都不清楚,現在來問韓渡這個問題,他也給不出答案。隻是混亂之間,他腦海裡忽然就跳出一個想法:魏從峥不能中彈。
一陣心悸陡然襲來,韓渡知道魏從峥還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給了個答案:“昨天一直是你保護我,我也想發揮點作用。”
“是嗎?”魏從峥聽到這個答案,歪頭看了看韓渡,随後一臉輕松地笑道,“幸好沒有傷在要害,不然我去哪裡再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得力助手。”
韓渡跟着他笑笑,垂眼看向手裡的瓷碗。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馬上就能離開了。”
“真的?”韓渡眼裡流露出喜色,這确實是個頂好的消息。
魏從峥淺笑着:“采訪一下韓渡先生,這趟行程下來,你對蒲貢的印象如何?”
韓渡回憶着過去幾天的見聞:“景色很好,有自己的傳統曆史文化,工業化影響不深,适合發展旅遊業。不過,社會治安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對,我們所經曆的隻是這裡的冰山一角,要想在這裡紮根下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魏從峥道。
“紮根?”韓渡不解,魏從峥背後的公司想幹什麼?
“韓渡,”魏從峥嘴角含笑,“我知道,你并不滿足隻做一個司機。”
韓渡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
“你很聰明,品性溫良敦厚,又膽大心細,不失決斷力,關鍵時候站得出來、扛得住事,這幾天的經曆也能看出,你學習能力很強,有非常高的學習意願——你缺的隻是平台和機會。”
韓渡臉色微變,不由去看魏從峥,卻見魏從峥那雙眼睛像漩渦一樣攝人心魄。
仿佛又回到了在燕城時的感覺,魏從峥的笑容看着不再那麼燦爛陽光,而是一下子充滿了上位者的距離感:“回燕城後,我們的合約很快就會到期,我有意安排你做一家投資公司的南太地區副主席,未來常駐蒲貢,全權負責蒲貢的開發項目。”
常駐蒲貢?韓渡感覺喉嚨幹澀,朦胧間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副主席……你太看得起我了。”
“是你太妄自菲薄。”魏從峥體貼地為韓渡掖好被角,“真正的天才鳳毛麟角,放眼望去都是庸材,無非是有些人多吃了點社會資源,這才看起來像是個人才。我看人不會錯,你資質上佳,假以時日不會比任何人差。”
明明什麼都沒有變,卻又像什麼都變了。
“原來這就是你帶我來蒲貢的目的。”韓渡想起王舍曾經說的所謂“考察期”,忽然覺得自己很不開竅。他不知道還應該跟魏從峥說什麼,對方不吝口舌地誇了他這麼多,他卻感覺嘴裡好像隻剩下了兩句話:“感謝你的器重,我會認真考慮的。”
魏從峥傾身向前,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韓渡額頭的溫度:“不着急,這個位置會一直留給你。還有些燒,我去給你弄點藥。”
房門被阖上,韓渡靠在床頭,良久,目光輕輕地投向那片尚有餘溫的位置。
藥是阿立和之前那個姑娘一起送來的,那姑娘有一雙烏溜溜如動物的眼睛,不住地往韓渡身上看,隻是人始終站在阿立身後,看起來很依賴他。
阿立将藥遞到韓渡手中,說:“這裡消毒條件不好,但你的傷口不能拖,所以我們隻好簡單處理了一下,等今天救援的人來了,再送你去醫院。”
“已經聯系上救援隊了?”韓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