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怎麼會是人類了?
它們就和面前這位看似柔弱不堪的蟲母一樣,是個披着人皮的怪物,來自于惡名響徹整個宇宙的蟲族。
也正如μ0猜測的那樣,這群侵略者,也可以說是一群蟲子,它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帶回它們的蟲母。
——
μ0是極為幸運的,畢竟它在臨死之際還見證了蟲母重獲權柄。
眷族們為祂披上曳地潔白的綢緞,又虔誠的跪下去吻祂的足尖,請求祂的垂憐。
它們捧來皇冠,又膝行着上前坦露出胸口以示獻身。
但自始至終,祂都沒有任何表示。
祂隻是立在那裡,面色無悲無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久後,已經忘卻自己在哪兒的μ0才聽見祂說的話。
“所以,你為什麼覺得我需要這個星球,需要你們的接納呢?”
祂居高臨下的睨視着μ0,嘴角揚起一個嘲諷至極的笑:“各取所需罷了。”
μ0緊張的咽着口水,它感覺蟲母的話是意有所指,不然那些蟲子又為何一瞬間面色灰敗。
但好在祂馬上移走了視線,沒有繼續施壓,而是轉移了話題。
“卡卡,東西都帶好了嗎?”
祂的語氣徒然就柔和了下來:
“我們要走了哦。”
“剩下的食物,帶不下了。”
“那沒事啊,以後我們會有食物的。好啦卡卡,别皺着眉了,把小月貝叫醒,我們要走了。”
“還有這個,是我昨天找到的懷表,它也是金色,很漂亮。”
“是送給我的嗎?我很喜歡,卡卡,你可以把它戴到我脖子上。”
……
真是一段毫無意義又極為膩歪的對話,尋常到能發生在任何一個即将外出郊遊的家庭中。
此刻出現在這個嚴肅場景未免太不合時宜,但是無人敢置喙半句,隻是各自或忿恨或嫉妒的,目送着蟲母和祂的親眷們踏上星艦。
高大的蟲衛像騎士一般守在祂的左右,身後那長極曳地的拖尾由那群懂事的小蟲子們拾掇着。
祂的身旁再無其他位置。
阿拜蒙蒂斯垂下眼睫,恭謹的單膝跪下去,他手中的皇冠沒能送出去,此刻便隻能徒勞的雙手向上呈着。
“恭迎——蟲母殿下歸巢。”
——
蟲族的利維坦蘇醒了,它絲毫沒有蟄伏的意思,龐大的身軀自宇宙中穿梭着,大搖大擺的從各個種族的星球之前穿過,讓這些種族的首腦們惶惶不安。
但同時,他們也松了口氣:
這群瘋子總算能消停回了!
在經過人類聯盟所在的星球時,它甚至特的停了下來,示威性的發出了長吼聲,向這群狡猾的人類召告它們蟲母回歸的消息。
而星艦内的希爾伽可不知道自己回巢的消息馬上就要傳遍整個星系了。
他靠在卡卡肩膀上,有些不大舒服的閉着眼。
“殿下,考慮到您病情的緊急情況,我們可能會在母巢停留幾天,對您即刻開展醫治。”
哈文糾結了半晌,還是決定把此件事提前告知。他已經準備好了上百種說辭,好勸服他們厭惡母巢的蟲母接受提議。
但這次卻格外順利,他們的蟲母隻是掀開眼皮掃了一眼他,随即便不耐煩的開口道:“随你們便”。
哈文默默閉上了嘴,從來沒覺得這短短四個字殺傷力這麼大過。
不過最終結果也确實由不得希爾伽了,他的身體狀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差的多。
——
偌大的白塔廳現在隻有一陣陣嘀嘀聲尤為清晰,那是系統發出的警示聲,叫的在場每一隻蟲子都坐立難安。
最外圍的是把守白塔的蟲衛,再往裡面是希爾伽的王蟲以及各個醫師,王巢蟲母立在一旁,最中央的檢測台上躺着的便是身體上接滿磁極的希爾伽。
那塊足有一面牆大的粒子成像屏,上面呈現的數據大多數都是飄紅狀态,後面跟着大大的感歎号。
數據永遠不會說謊,這些精确的數字就那麼直觀的記錄了這隻蟲母所遭受的一切。
它們顯示這副身體經曆過兩次生育,每一次都沒有恢複好,淤血到現在還滞留在宮腔裡,被過度撐開的骨腔甚至還沒有完全愈合。
如果說這是生育給蟲母留下的代價,沒有什麼參考性,那麼其他傷口又意味着什麼了?
起碼4次緻命傷、遍布整個脊背的裂紋、還有那些遲遲無法愈合的血窟窿。
而混亂幹涸的精神網便更慘不忍睹了。
這就是這場災變對蟲母犯下的罪行。
當這些觸目驚心的數字明晃晃的擺在所有蟲子面前時,現場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最先發出動靜的是那些王蟲。
約裡亞特發出了一陣啜泣聲,他的背甲變成了一片藍灰色,像連成線的雨滴。
“對不起,我實在……”他的聲音哽住了,久久沒能再發出聲音。
醫師們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不正常的身體報告,從沒有哪隻蟲母身體會病成這樣,這對于蟲族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希爾伽也有些怔然,有很多傷連他自己都忘記是怎麼來的了,現在他看到眼前血紅一片的數字,才好像恍惚意識到:
啊,原來我已經病成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