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便為其扶棺一同踏進蟲族的墳墓。
它們一次次不計代價的出征,卻又一次次折戟而歸,連年的征戰和看不到盡頭的尋找磋磨着它們,讓它們在這漫長的等待裡瘋魔。
——
卡瑞伊斯就是不想活了,他毆了下屬幾拳後便再沒有還手,紅着眼眶等待着同伴取走他的性命。
但是上天總是不願如他的願。
“夠了卡瑞伊斯,你還要在這丢人顯眼多久?起來,你還沒有陪同祂死去的殊榮。”他的雄父,那隻可惡的熊蜂阿拜蒙蒂斯向他投來冷冷的一瞥。
“隻有王蟲才有資格為蟲母扶棺。而你,将會接任尤裡安上将的職位,繼續駐守歌鳥子巢,這是你作為蟲族的職責。”
這真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了,卡瑞伊斯咬着牙想,他吐出一口血沫,卻無法反駁,一腔憤懑便隻能郁結于心。
“咳咳——少說點吧,阿拜蒙蒂斯,我會盡我所能請求祂回來。”
伴随着一陣沙啞的咳嗽聲,久未出聲的尤裡安走了出來。
如果曾經的希爾伽在這裡,他一定會為看到這樣的尤裡安而感到吃驚。
歌鳥蟲巢戰無不勝的奇迹,如今竟是一副沉疴難愈病痛纏身的樣子。
阿拜蒙蒂斯看了尤裡安這幅慘樣都覺于心不忍,他搖搖頭,不贊同這個提議:“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好好養傷吧,萊因哈特…算了,我讓線蟲去通知他,接下來交給我和約裡亞特吧。”
尤裡安愣了半晌,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取締了前鋒的指揮權。但很快,低頭的刹那他也同樣看清了自己殘破的胸腔和斷臂的鐮肢。
于是倏地他便無奈又苦澀的笑了。
啊……
他又忘記了,他已經不再完美了啊。
“謝謝你們,阿拜蒙蒂斯。”
他最後還是大度的接受了命運對他的懲罰。
在即将取得勝利的前夕,隻差一點,他便能踏着最後一隻異種的屍身去迎回他的蟲母。
他太過急切,以至于他忽略了異種瀕死的最後一擊。
那些腐蝕性的骨刺自後貫穿了他中空的脊柱,摧毀了他所有的神經,将他釘死在了大戰落幕的黃昏。
他倒在了最後一場戰争中,自此以後便失去了所有能獻給蟲母的東西。
多麼可笑又可悲,他率領将士穿梭了數百個蟲洞、他作為上将指揮了上千場戰役、他親手剿滅了近千隻異種……
幾千個日夜裡他從不懈怠,每一次出征、每一次營救都有他所繪制的戰略方案的影子。
而最後他卻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見證自己的種群去為蟲母再度加冕。
這是對我的懲罰,母神在上,如果能讓希爾伽安全回來,那就請讓業果全降至我身吧。
他乞求道。
——
對着自己孩子色厲内荏的希爾伽在回家後就原型畢露了,他像是回憶起了所有痛心的事一樣哭了一宿。
“希爾伽,你,不開心,為什麼?”
卡卡總是能很敏銳的感知到他的情緒,心事被戳破,希爾伽也是心亂如麻。
“我不知道,卡卡,”他無意識的揪緊了卡卡的衣服:“我明明曾經那麼希望他們能找到我,可是在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誰也不在。現在我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他們的日子,他們卻又一個個像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卡瑞伊斯的出現打破了現有的一切,一瞬間就讓他認清了自己現在有多頹喪。
那個被他努力淡忘的嬌縱的、高傲的蟲母希爾伽面孔又再度清晰了,祂身着華服、頭戴冠冕,有一堆呵護祂的王蟲和愛戴祂的蟲衛。
然後呢?他是怎麼就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他的蟲衛死過一次,他的孩子生了病,他自己也命不久矣。
祂本不用經曆這些啊。
“我恨他們,我讨厭他們,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找到我?嗚——”
他很久沒有這麼失控了,從他在這裡和卡卡相依為命又生下孩子後,他就把過去矜貴又易碎的希爾伽埋葬了。可是那晚過去的他又出現了,不可自抑的躲在卡卡懷裡委屈的哭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他還紅着眼眶,卻好像把過去的自己又殺死了一次。
他明明在笑,眼睛卻那麼難過:
“沒事了,卡卡,我想明白了。”
這當然是個謊。
傷口被撕開了便再也無法忘卻那一刻的痛徹心扉,更不要提帶給他傷口的始作俑者一直陰魂不散。
——
舊巢的蟲衛們一直都在,它們正在呈幅射狀向希爾伽的家靠近,也許在灌木叢後,也許在湖水中,也許在土堆下,它們好像打算在這裡定居。
“不用管它們,卡卡,我們沒必要和它們打招呼。”
希爾伽絲毫不顧忌這些“新鄰居”的感受,他直接了當的朝卡卡表明了立場。
卡卡是個好蟲子,他感覺到了這些新鄰居身上同源的血,也沒有惡意,還總是暗自在他們門口放食物(雖然都被希爾伽拒收了就是了),便打算善意的接納這些新鄰居。
但是眼見着希爾伽擺明了不喜歡這些新鄰居,他也不會越過希爾伽去和它們處好關系。
希爾伽總是躲在卡卡的懷裡,身上裹的嚴嚴實實,臉上戴着紗巾,像是怕被認出來似的。
不過今天出了點小意外。
卡卡剛離開一小會兒,希爾伽就感覺自己老毛病犯了,他頭痛的厲害,一瞬間便天旋地轉倒了下去。
于是頃刻之間,自周圍的灌木叢或水潭裡便明晃晃擁上來一堆蟲子。
為首的便是阿拜蒙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