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原身的姑姑便拿了一根木棍,在大象耳邊猛地一敲,指了個人扶住林施微,“看樣子這畜生還得再餓幾頓,阿誠,你把阿蕪送回去,讓她歇兩天。”
“姑姑,那我先回去了。”林施微揉了揉胸口,剛剛被大象踩死的驚吓還沒有散去,又來到了被大象一腳踢死的人身上。
還真的有些後怕。
此時是太庚三年,沃丁十九年陟後,其弟辨繼位,号太庚。
她這一次穿成了“象”,是為大王養大象的人,整個家族上百人都是“象”,是服務于商王的小臣。剛才的大象是剛剛被捕捉過來的,要想馴服大象,必須要讓大象時時刻刻處在饑餓當中,然後由人類慢慢地給些食物,才能将其馴服。這隻大象已經被餓了五六天,原身作為馴象人,在姑姑的指導下,給餓得應該差不多被馴服的大象喂食,猝不及防之下,被踢死了。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休養兩天後,林施微又成了一條好漢,跑到那又餓了幾頓的大象跟前,這次喂它就老實多了。
“你說你幹嘛這麼犟?是不是多挨了幾天餓?聽說大象一出生就有記憶,你是不是還想着在外面的自由生活?”林施微一邊喂它樹葉、野果和大米混合起來的飼料,一邊唠叨,“唉,這年代!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奴隸,為大王幹活沒有一點自由不說,挨餓挨打也是家常便飯。如今你被我們給捉到了,注定就是大王的小奴隸,再也沒可能回去了。早早認命吧!”
大象不耐煩地甩了甩鼻子。
“這頭雌象懷孕了。”姑姑在旁邊走來,摸了摸林施微的頭。
“啊?”林施微湊過去,沒看出來這頭大象和别的大象有什麼區别,“姑姑,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她食欲不振,整個又懶懶的,”姑姑摸了摸大象的體溫,“體溫沒變,說明沒有生病,大概就是懷孕了。前天大概害怕你傷害她肚子裡的孩子,反應才這麼激烈。”
“原來你懷孕了啊……”林施微接着喂她,動作卻輕柔了不少,也不再唠叨她了。
“好了,”姑姑拿過她手裡的飼料,“大象不必喂太多,吃飽可就不聽話了。”
林施微看向這頭大象,又長又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它的眼睛,卻讓人無端感覺出來其中的渴望。
.
連續喂養了它月餘後,林施微終于和它熟了起來。
或許是終于感覺到了她的善意,這頭大象偶爾還會用鼻子蹭蹭她,來表達自己的親昵。
大象的食量是很大的,即便已經控制住,每日讓它三四分飽,也得消耗七八十斤飼料。大象依靠它們腸道中的微生物來消化,吃進去的食物隻有不到一半被徹底消化,實在是個費糧食的大戶,林施微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大饞丫頭。
大饞丫頭被漸漸養熟了以後,隻靠人工喂是喂不起的,就把它像放牛一樣放進山裡去讓它自己覓食,吃個半飽後再趕回家。但依着它的食量,需要人早晨下午每天兩次趕着上山,除此之外,還要給它喂四頓食物。晚上月亮升起後,還要喂它最後一頓,倘若過時不喂,就會不停地吼叫,擾得人耳朵疼。
到了晚上深夜時分,它會有一個半時辰,三個小時的深度睡眠時間,躺倒側卧,然後發出如悶雷滾動的鼾聲。
剛來的一兩個月裡,林施微差不多夜夜被驚醒,如今也能伴着這夜半雷鳴睡死了。
.
早晨起來,林施微照舊和親的、堂的、表的兄弟姐妹去山上放牧,她的大饞丫頭是個精明的,不和其他大象紮在一塊,每天都要走得更遠些,獨享一大塊地盤。
有蟲子蜇它,還會時不時地用鼻子将蟲子趕走,發出“嗤”的一聲,草草地吃完了一片嫩草後,它又往前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一條長鼻子甩來甩去,有些不耐煩地哼哼。
林施微往前一看,心裡笑了,不是旁人,正是暨白牽着幾條小犬,一動不動的警示着自家大象。
與上一世臨死前那兩隻一點也不知道護主的狗不一樣,這幾條對着大象嗚嗚大叫,雖然夾着的尾巴能看出來,它們心裡也很害怕。
大饞丫頭見了,調皮地發出一聲咆哮,把那幾隻狗吓得瑟瑟發抖,暨白臉也蒼白了起來,對着林施微的方向弱弱地打了聲招呼,“是象麼?我是犬隊,來這裡馴犬的。”
林施微點了點頭,“我是象蕪,帶着它來這裡覓食。”
暨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這頭大象好像很聽你的話,你好厲害!”
“現在是挺乖的。”林施微摸了摸它的耳朵,往前走了幾步,大饞丫頭也慢悠悠地跟上。
暨白臉色更加蒼白,身邊的幾條狗也嗚咽着,似乎鬧着要離開,“我的這幾條犬還太小,膽子沒練出來,大象在這裡,它們有些害怕,我去其他地方馴犬了。”
“好,你去忙吧。”
林施微剛說完,暨白就帶着幾條狗扭頭走了,沒走幾步,又扭過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施微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察覺到她的目光,又趕緊扭了回去,扯着狗跑了。
暨白這一世害怕大象?
林施微捂着嘴,看他倉皇的背影。
她剛開始也害怕,如今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