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天還未亮,衆人尚未從睡夢中醒來,便聽到一陣嘈雜聲。
出去一看,隻見許多靺鞨國人拿着長達四尺的弓,正對着他們。
靺鞨人長得高大有力,手上的弓箭矢用楛木制成,長一尺八寸,箭頭用青石制成,看起來像一把弩,文命環視一圈,看到中間眼神銳利的靺鞨首領,便走上前去詢問:“普,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要擺出這樣的架勢?”
“你們的人竟然将活人扔進我們的墓穴中,”普看到文命,讓人押着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我當時就提醒過你們,不要打擾死去的生靈,這女人卻将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扔進去了!”
靺鞨人會用交叉的木頭做成棺材,然後在棺材上堆放很多豬,富裕的人家甚至會有幾百頭豬,貧窮的也有數十頭,這些豬被認為是給死者的食物。然後用土覆蓋棺材,用繩子将棺材系在地面,讓棺材的一頭露出地面,再用酒進行祭奠,直到繩子腐爛為止。
文命皺着眉往那女人看去,被押解來治水的罪人成千上萬,他每日專心治水,并不認識她,隻是看打扮,知道的确是自己帶來的人,便問她:“這孩子是誰,你為什麼這樣做?”
“司空大人!”那女人淚流滿面,“這孩子父母皆是罪人,跟着我們也是活得艱難。我便将他丢在那些死豬身邊,也算給他找一條活路,并非有意破壞他們的規矩!”
後稷哼了一聲,走過去抱起孩子,探了探他的生息,見他經過這一遭還活着,挑了挑眉,讓人拿了皮服把他包裹起來。
見到林施微驚訝的表情,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伯益悄聲對他說:“後稷本名為棄,帝喾元妃姜原踩到巨人腳印生下的他,認為他不吉利,便将他丢棄了,後來見動物都護着他,覺得他神異才又抱養了來。後稷的名字還是他長大後展示出耕種的天賦才有的,所以他最讨厭看到孩子被人丢棄。”
“以後這孩子就叫暨白,”後稷将包好的孩子抱在懷中,“我不信,這麼許多人,還養不活一個孩子。”
聽到暨白的名字,林施微耳朵猛地豎了起來,立刻沖過去,踮着腳把那孩子抱在自己懷裡,這孩子隻有幾個月大,但是隐約能看到暨白的影子,當即又是激動、又是欣喜地對後稷說:“我養他!”
一個半大的孩子抱着個孩子說要養,還是挺滑稽的,衆人都笑了。
林施微小心翼翼地檢查着暨白,文命繼續解決靺鞨族的問題。
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林施微終于聽出來靺鞨真正想談的問題。
原來冀州土質色白而松軟,田地中中,即第五等,卻因是王都所在,賦稅定了上上,即第一等,靺鞨人便借此希望能減免稅賦。
文命考慮到土地因素,還有其所進貢的貢品,最後隻把這裡定為賦稅上中,即第二等,其餘地方還是一等賦稅。其貢品皮衣,每年繞道碣石山向西,進入黃河,送入平陽。
疏通常水、衛水、大陸澤,整個冀州就大緻梳理完畢了,相當于現代的河北、山西兩省以及遼甯、内蒙古的部分地區。
林施微一開始打算帶着暨白回家,但是一被伯益提醒自己曾經答應過不能半途而廢,二是衆人都很照顧暨白,林施微也能帶得過來,便跟着文命南下治理兖州。
以黃河為北界,濟水為南界,其中便是兖州,文命帶人先疏通兖州九條河,雍水、沮水彙合流入雷澤,雷澤便是兖、豫、徐州交彙處,也是帝舜家鄉所在之處。兖州大緻對應現代的山東西部及河南東北,濟南、濟甯、泰安便屬于此。
水患消除後,民衆從山上搬下來定居在平地,種桑養蠶。這裡土質發黑肥美,草茂木盛,田地中下,即第六等,賦稅下下,即第九等,貢的物品是漆、絲,還有花紋錦繡。進貢時由濟水進入漯水,然後進入黃河,送入平陽。
隻是這裡到底是水患最重之地,經曆了十三年的整治,稅賦才漸漸地與其他州齊平了,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濟水入海口南面便是青州,平治堣夷後,疏通淮水、淄水,青州便基本梳理完成。位置就是現代的山東半島大部分地區,青島、淄博、濰坊便屬于此。
梳理完青州,暨白也能走路了,因着林施微天天抱着他,伯益也把他當做了自己兒子看待,後稷因他的身世也多加照拂,就連文命也因接到家中消息,聽說塗山氏生了個兒子啟,漸漸移情到了身邊這個和家中兒子一般大的孩子身上,閑時便把他抱在懷中逗弄。
“姐姐,”暨白蹒跚地跑來,到了林施微近前,伸開肥嫩的小手,露出一塊晶瑩的石頭,“姐姐,這個送給你。”
青州靠近海邊,到處能看見奇異的石頭,隻是像這樣璀璨的卻不多見,應是塊藍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