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層的豬肝色木門被打開,面對着最外層這個銀色的防盜門,應戈花了三秒鐘做了心理建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後才将它給打開。
“你……”
傅斯敏把自己的目光從一方小小的屏幕上移開,擡手撩了一把搭在肩頭的頭發,沒有說話。
兩人在門口莫名其妙僵持了一小會,傅斯敏挑眉:“所以,應戈我可以進去了嗎?”
應戈抿唇,扭頭從鞋櫃裡拿出屬于她的拖鞋之後,側身讓了個可以走人的位置。
其實傅斯敏來這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但實在是應戈家小與人傻錢多的應支隊長對她沒設防,她也算走得輕車熟路,在得到主人默許之後直接就坐到沙發上了。
應戈沉吟片刻過來俯身為她倒水。
應戈平時為了省電,一般在弄完晚飯之後就會把客廳裡的主燈給關了,就開沙發旁邊的立式台燈。
因此現在周遭的環境有些昏暗,這讓應戈無法看清傅斯敏臉上的表情。
傅斯敏突然起身朝着自己走近,語氣裡是獨屬于她們在這個昏暗房間、地下關系裡才有的溫柔:“你今晚想嗎?要是不想的話,也沒事,就當是我單純想來,騷擾一下你。”
騷擾。
應戈在心裡細細品味這兩個字,最後卻隻感覺它脫離了原意那讓人不适的感受,餘味隻剩下傅斯敏的個性,像她第二天有需要早起的重要會議,而自己卻怎麼樣都沒法睡着,折磨得受不了了,找到一瓶褪黑素,檢查生産日期才知道它早就在前一天就過期了。
“那剛好,我也在想你。”
傅斯敏低低地笑了聲,擡手輕撫過應戈的肩頭,溫柔道:“那我先去洗澡?”
“我幫你找洗漱用品。”應戈扭身脫開她的手。
傅斯敏莞爾:“鴿鴿,你找個一次性的浴巾給我就好了,别的我用你的就行。你出差攢的那點小樣就别浪費在我身上了,留着出門玩用更方便。還是說,你不想我用?”
應戈搖頭。
緊接着她就看着面前的人将口袋裡的東西一個一個拿出來,放在玻璃面的茶幾上會有輕輕的脆響。
先是煙盒與閃着金屬質感的打火機,然後是随身帶着的證件,以及一把鑰匙。
應戈盯着她的動作,随即把目光盯向了傅斯敏圈在手腕上的黑發圈。
她的體脂很低,因此那一段腕骨被皮肉包裹在一起,纖細又流暢,小臂與手腕相接的那處凹陷進去的部分有一道淺棕小疤。
傅斯敏開始當着她的面不經意地使用起這根黑發圈,白皙修長的手先把散落在肩頭背後的長發挽起、收束,找到了心意的位置後,手指勾起發圈的一邊開始将發絲牢牢地控制住。
發圈,三圈緊,兩圈松。
這個小小的煩惱使得傅斯敏秀眉微蹙,最終用了點蠻力選擇了綁三圈。
做好這一切後,她恍若不在意應戈還在旁邊似的,自顧自走向浴室。
随着毛玻璃的浴室門被關上,那道窈窕身影從應戈眼前消失後,她才把腦袋中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緒給解開,從失控中搶回自己的控制權。
不過比起“失控”這個詞,目前于應戈而言更加緊迫的事情應該是接下來要喝傅斯敏幹的事。
上次的失敗已經讓自己在傅斯敏面前顔面掃地了,這次無論怎麼看,哪怕自己開的是一輛嘎吱嘎吱的老鳳凰自行車都得上筠江上邊高架橋高速路旁邊的非機動車道了。
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重大的事故。
她,應戈,今年32歲,雙一流公安大學碩士,正出于中年危機的渾身班味老幹部,戶口本上就自己一個人,相親時閱覽過無數XY染色體生物,卻始終沒有談過戀愛,表面正經内裡雙标,擅長寫申論與加班。
然後就是這麼一個無聊且割裂的人竟然會陷入名為“傅斯敏”的迷宮裡出不來。
好想柏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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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敏今晚的洗澡時間比以往都更久,應戈從起初的在客廳裡轉圈想對策轉變為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了個開了機的筆記本,屏幕發出的光映照在她那張清秀的臉上,然而她隻是将桌面整理地跟消消樂一樣,文件夾必須要和文件夾放在一列,軟件必須要和軟件放在一列。
浴室門被人從裡拉開,傅斯敏裹着浴巾踩着拖鞋出來了,長發濕漉漉的,一撮一撮地沾在她那段優美的脖頸上。
應戈瞥她一眼,不露聲色地動動鼠标點進浏覽器打開B站,找到個封面看着順眼的投稿點進去。
傅斯敏将自己的衣服扔進洗衣機,輕車熟路地選擇好快洗加烘幹模式。
“你家吹風機放在哪?我借用一下。”
應戈擡手指了指的電視櫃左下邊,傅斯敏跟随着她的動作過去,将一個小小的吹風機握在手中,幾秒後才找到插座開始吹頭發。
不過傅斯敏的頭發又長又濃密,長度直達腰部,這個小小的吹風機還是應戈上高中時用的小功率吹風機,吹到應戈都看完這個up主的第五個作品将她給關注了都沒到七成幹的程度。
“斯敏,你留這麼長的頭發洗頭吹頭都不方便,我覺得剪短一點比較好。”她實在看不過去。
傅斯敏鼻腔裡輕輕“哼”了一聲,無語道:“這是我的自由,我想讓它怎麼樣它就得怎麼樣。”
應戈沒再說話,大抵也是覺得她剛才這句話說得沒錯。
然而等着傅斯敏吹完之後,看着眼前的人将吹風機線仔細卷好放起來,随即這道窈窕身影就悠悠朝着自己走來了。
忽感肩膀一沉,是她坐到她旁邊把腦袋靠在自己身上了:“在看什麼?”
是哦,在看什麼?
應戈後知後覺瞄了一眼屏幕,隻是瞬間就大腦空白,整個人石化在原地。
她本來也是因為這個up主的文案寫得挺不錯的,然後内容也充實才選擇繼續看下去,看了幾個覺得真心不錯後才知道這是她和自己女朋友的vlog,而标題是大大的#Le。
應戈心裡草拟了一下自己能走得通的解釋道路,結果隻剩下一條名為“完蛋”的陽光大道了。
不過她根本不知道傅斯敏是這幾個月才開始去網絡沖浪的,她的沖浪曆程也隻在最淺的微信與微博,最多就刷刷微信的視頻号和浏覽器自帶的書架打發打發時間。
那麼傅斯敏根本就不知道這些網絡用語。
應戈硬着頭皮回她:“一些vlog,感覺還蠻有意思的。”
傅斯敏沒有說話,擡手把浴巾整理了下。
這種酒店一次性浴巾最尴尬的地方就在于長度,上裹不住她44C的胸,下遮不住她93的臀,不好好注意真的會讓傅斯敏在不适合的時機走光。
就這麼肩膀靠着肩膀坐了不到五分鐘,剛好應戈今晚看的最後一個視頻也正好看完了,傅斯敏終于登錄進微博,漫無目的地刷了幾分鐘,想起個ID徑直點進搜索框。
刷新出來後視頻自動播放,舒緩的鋼琴聲在安靜的客廳響起來。
傅斯敏急忙摁音量鍵。
片刻後,她歎口氣起身捏着浴巾别進内側的地方将自己的煙盒和打火機夠過來。
應戈感受到她這邊的動作,側頭時隻蹭到她發頂柔軟的秀發。
兩人一樣的洗發水與沐浴露味通過身體的接觸互相傳遞、融合,清冽的雪松味充斥着鼻腔。
“你介意我在這抽根煙嗎?”
傅斯敏取出一支來,在手中輕輕揉捏。
得到房子主人允許之後,傅斯敏也沒有立馬就把它放進嘴裡點燃,隻是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打火機。
明亮的火焰竄起又迅速被蓋滅,火光在白牆上起舞雀躍,撲閃撲閃。
重複幾次後她大概也覺得無聊,任由打火機中剩餘的燃料燃燒,盯着面前的這小小的火苗,伸出手指挑.逗它。
她說:“啊,好燙。”
應戈聞言顯得着急:“怎麼了?嚴不嚴重,你先去冷水下沖着,我找找燙傷膏。”
就在她要起身的那個瞬間,傅斯敏擡手圈住她的脖頸,然後來自她的吻就落在了她心裡。
昏暗的燈光下,應戈就乖乖地在這,在她面前接受她給自己的所有事物。感受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詞彙,感受她的溫度,感受她的呼吸,感受她觸覺,感受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