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是殘次品吧，江奏直接忽略了心聲裡系統憤怒的唧唧歪歪，關掉了屏幕。

反正繪畫等級提升就說明路子确實沒走錯，酒廠成員見識多，情緒阈值也更高，普通的山水畫或者人像畫很難給他們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多半過眼不過心。

遺像就不同了。

現在的遊戲背景大概是在90年代，政府戳破了房地産經濟泡沫之後的日本，到處都充滿着蕭條的氣息，來組織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得看到有人站在百貨大樓的樓頂往下跳，而樓下的行人甚至懶得駐足看熱鬧，麻木地擡頭看一眼就繞遠離開。

原因無它。

公司破産、企業倒閉、小店經營不善關門……經濟遭受着堪稱毀滅性的打擊，被卷入這場浩劫中的普通人生活難以為繼，最終隻能選擇自殺。

每天都有人選擇結束生命，對于一般人來說，有時昨天還打過招呼的鄰居今天就橫屍家中，是早已見怪不怪、甚至習以為常的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人命在這個時代是不值錢的，有時連喪儀也沒有舉辦的必要，這種觀念在組織裡尤甚——不把命當命。

然而，生命的逝去需要被重視，如若對死亡的态度過于草率敷衍，便會使人漠視死亡，失去對生命的敬畏，無論于人于己。

而遺像，則是屬于告别儀式中重要的一部分，記錄着死者人生中最美好或最後的姿态，是生命燃燒後殘留在這世上的餘燼。

這種儀式感，會重新喚醒人們已麻木的心，對生死界限的感知。

另外……

江奏難得有些發呆。

遊戲不是沒玩過，但全息遊戲确實還是頭一回，和普通遊戲相比，全息遊戲的體驗明顯要無限貼近真實，吃飯、睡覺、和人交流……除了那些虛拟的屏幕和特殊情況下的屏蔽之外，一應和現實沒有區别。

包括生命的消逝。

哪怕她目前仍然能分清楚現實和虛拟的區别，可如果時間長了，兩者之間的界限與日模糊，習慣了遊戲裡無需負責的殺戮，回到現實生活中後，或許會無意識對生命失去敬畏，變得輕慢。

她需要一個錨點，來記錄、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一件事。

生命是寶貴的，剝奪它應當慎重。

“原來跑到這裡來了！”伏特加走進餐廳東張西望，終于在角落邊發現目标，“吃完了嗎？跟我走吧。”

不是他眼神不好，位置問題再加上餐台高高摞起的碗碟，剛好把江奏給遮住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挑個碗碟撤走的地方坐，明明旁邊的位置都沒有人……

沒有人。

等等，這麼多食物不會都是這家夥吃掉的吧？

這家夥的胃是無底洞嗎？！

江奏從思緒中回過神，沒有異議，“等我吃完就走吧。”

伏特加把目光從桌上的碗碟轉移到江奏的臉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龐大的身軀往邊上移開後，微弱的日光從百葉窗照入，把坐在位置上的身影均勻得等份切割，持着刀叉的手動作狠而利落，銳利的刀鋒眨眼間就沒入了肉裡。

劃開，抽離，刀面上還帶了點血絲，半生不熟的、鮮紅的牛肉被送進嘴裡，細嚼慢咽。

藏在陰影裡的眼睛擡望過來，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吃嗎……新鮮的肉。”

伏特加忽然想起不久前才看過的監控，江奏對着濱崎屍體評價過一句“新鮮”，胃裡頓時開始沸反，強行忍住了爬到嗓子眼裡的惡心，“不，不用了，你……你自己吃吧，我現在沒什麼胃口。”

咀嚼殆盡，放下刀叉，金屬制品和桌面碰撞出極細微的聲音，黑發女孩用餐巾紙細緻地擦過手指，抹去上面粘稠的紅色液體，把用過的紙順手放在旁邊用骨頭擺成的骷髅頂上。

粘稠的紅液順骨頭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餐盤上，在垂頭喪氣的陽光裡，充滿了怪異又陰森的味道。

“你到底吃不吃？”江奏再次開口道。

“不！不吃！打死都不吃！别想逼我！”

江奏：“……”

隻是問他吃不吃早餐而已，不吃就不吃，有必要露出這麼視死如歸的表情？

真是莫名其妙，不吃還盯着她看半天……難道是覺得别人碗裡的飯比較香？

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