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哭,隻是回憶裡的面容不斷閃回。
對你露出笑容的伊佐那、蜷縮成一隻被燒死的貓狀的伊佐那、朝你揮拳的伊佐那,還有很多很多伊佐那的屍體疊在一起,最後全部融化成黃色的脂肪和紅色的蠕蟲,爬進你的身體裡。
你不自覺地咬着手指上的倒刺,回憶如同潮水将你淹沒。
夢裡的伊佐那依舊還是那個非常可愛的、有着惡人美麗的伊佐那,可是明明什麼也沒有變,但你卻覺得快樂在一點點地流逝。曾經的不滿和憤慨都化作沙漏裡的流沙,從瓶口處流走了。
半間推開門,手裡還提着東西。他看見月光照在你的臉上,柔和的月紗模糊了你身上鋒利的危險性。
可你單薄的身影卻越發像是什麼透明的介質,你仍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和之前沒什麼區别。
但是半間卻感覺你的心情不算好。
“醒了?”
你含糊地應了一聲。心緒還是那副低落的樣子。
“做噩夢了?”
“或許……吧。”你也不太确定,畢竟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倘若不是這場夢,你大概是不會再想起那些瑣碎的記憶來。
在和伊佐那争吵前,你是不會回憶往昔的那種類型。畢竟你的人生準則就是向前看,不要讓昨天的陰雨淋濕今天的行囊,而且總是困于過去的家夥是做不成什麼大事的。
現在想來,這也大概是你和伊佐那遲早要分道揚镳埋下的伏筆。
伊佐那像隻暈頭轉向的螞蟻被困在真一郎的死裡,他在童年受過的創傷時不時就跳出來給他一耳光,打得他暈頭轉向。
不過,這也不能責怪伊佐那,畢竟沒人教會他,除了和過去的回憶死犟,還有另一條路的選擇,那就是遺忘。
你習慣于平常的日子。
在習慣的日常生活中的那一切,就連偶然碰見路過的貓這種小事都會使你覺着今天心情不錯。
可正是因為如此,你在大腦分泌過快樂的指标後就開始忘記,什麼也留不住,無論多麼快樂的記憶也會從你的大腦的溝壑中溜走。
也恰恰是這點,最得你心意。
不是因為開心才能得到這份幸福,是因為能夠遺忘才得到永遠的安甯的幸福。
現在你好像有點理解伊佐那了,從那些模糊不清的回憶裡。
但如果下次見面,伊佐那還是這副樣子的話,你絕對要往他的臉上吐口水。
不過你突然想起來,大概是沒有下次了,因為你讨厭在吵架裡先低頭,而伊佐那是絕對不會先認錯的。所以醫院那一面大概會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吧。
半間手裡提着一帶速食,把帶來的水果和零食都放在餐廳的桌子上。
屋内的氣氛依舊沉悶,于是半間推開陽台的窗,讓屋内滞留的空氣和外面的冷空氣交換。
帶着寒意的風吹進房間裡,像是打破了你身上的石化魔法,你從床褥上爬起來,披上外套,從手提袋裡翻找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你掏出一個飯團就開始吃,濕冷的餡料有點像軟掉的肥皂,搭配着幹噎的飯粒,口感奇特。
才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半間倒是挺稀奇你這幅神思不屬的樣子,像是丢了魂遊蕩在人間的鬼。
他用逗弄貓咪的力道去戳你的臉,你沒理他。
倒是像給他放開了一種許可,動作有些肆無忌憚起來。原本隻是戳戳臉的這種微妙的隐晦動作,到後面他甚至想要摸你腦袋。
隻可惜手還沒碰到,你捏住他的食指,稍稍用力,半間來不及收回手,手指就被扭成恐怖的弧度。
“好兇~”他像是感覺不到痛,笑着說。
“我隻是在發呆,不是死了。”你翻了個白眼,帶上口罩準備去吃外食。
“诶,笹川請客麼。”半間跟在你的後頭,寸步不離。
你摸出錢包給半間看。裡面隻有一些零碎的鈔票和硬币。
半間失望地扭頭,“窮鬼。”
“讓你失望了真是抱歉。”
“不過便利店的關東煮還是請得起的吧?”
你翻了個白眼,默默把錢包放回口袋裡,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抗拒和對這不要臉家夥的鄙夷。
……
最後還是請客了。
不過請客的人是半間。
你和他蹲在街頭分着吃完了便利店裡最後一份關東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