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尋咬緊牙關,想炸飛他腦袋的沖動已經到達臨界點,蕭長宣卻又低聲問了另一句更莫名的話。
“喜歡和愧疚,是誰教會你的?徐嫣然和徐生嗎?”
“……”
腦海中應聲浮現神臨時見過的幻象,樓尋手中陣盤散去,他眉峰緊擰,“你在抽什麼瘋?”
“哪有?”蕭長宣随口答,有一瞬間流露出的神色卻難以用言語形容,像是風暴前寂靜無聲的漆黑海面,藏着湧動的未知。
這讓樓尋覺得危險。
簡直是個定時炸彈,樓尋想。
這神經病到底對仿生人有什麼執念?地宮裡搖擺不定地想殺他,步步為營地逼他承認自己仿生人的身份,現在又因所謂虛無缥缈的主觀情緒對他莫名其妙地發瘋。
蕭長宣好像想把他摁死在仿生人的框架裡,既要他自我認知,又想他謹守雷池。
他誰啊?憑什麼?
樓尋覺得煩躁,又使勁擦了擦唇邊。
蕭長宣輕笑一聲,“為夫還沒說你牙口尖利,你先嫌棄我來了。”
說完,他指了指唇角被磕出的傷口,絲細的血色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易容陣對熟人不起效,本尊難道長得很醜嘛?】蕭長宣有一種天崩地裂也雲淡風輕的天賦,沒眼力見得很,【三界裡長得比我好的可不多,你要是覺得虧,可以來啃我一口,為夫随你處置。】
樓尋隻有一個字:“滾。”
“唉,古闆。”蕭長宣歎氣,被樓尋甩了一記眼刀,估計是知道再嘴貧遲早逼急樓尋,蕭長宣很快揭過了這個插曲,談起了正事——
剛剛鬧了一通,隻有談正事才能翻篇。
兩人在四面八方的監控之下一前一後走着,對話全部發生在神識裡,外界科技無法捕捉,看起來就像在鬧别扭的一對道侶。
【總而言之,我從徐老頭那裡取了記憶,他涉水沒我想象的深,所以徐家應該就是靈力仿生的一個研發據點,更深的技術來源于東都,也就是隸屬謝氏管轄的地盤。】
【……】樓尋不說話。
蕭長宣抛出了更詳細的解釋:【靈力仿生脫離不了醫療科技支持,東都這邊謝家壟斷醫療資本,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卻沒透出消息。靈力仿生動搖半仙基礎地位,姓謝的作為世家龍首,立場倒是毋庸置疑,怕就怕有别人在做這種勾當。】
【……】樓尋還是不說話。
蕭長宣最後總結:【所以我們來這,一是要查靈力仿生技術支持,二是殺人,三,是要給你找個仙醫。】
【……什麼找仙醫?】樓尋終于有了回應。
雖然冷漠至極,但好歹不用再唱獨角戲。
蕭長宣松了口氣,【徐家傳陣留不了,它相當于一個血脈标記,九重天那位要是心血來潮搜索,很快就能察覺到你活着,得綁個仙醫用溯時給你實時屏蔽。】
【……】兩人走到回廊拐角,才知道還有這茬的樓尋在拐口站定,回頭與他對視。
【你想救林空青?】
【那倒不是,】蕭長宣否認,【外姓天才會嫡系陣法,聽起來就活不長,救她得不償失。】
樓尋見他清楚,也懶得多說,踏入回廊,下一刹那腳下卻亮起了傳送陣。
他下意識以為是青山導航,便隻檢查了一遍安全與否,沒有多看,睜眼後卻發現自己到了一處漆黑的平台上。
他環顧四周,發現謝家似乎對圓形和青色情有獨鐘,整個平台由規整的圓線組成,圍繞着中央圓堂排列開來,間隔空隙裡蕩漾着青色霓虹水波,反射出來的光單調而冷漠。
他站在第三根圓線台上,朝中央看去。
中央圓台四個方向都立着惟妙惟肖的巨型電子神像,兩個拈花懸壺治醫,兩個執丈怒目行法,每個神像都從背後伸出一隻機械手,押着單薄纖弱的少女。
林空青纖細手腕被禁锢在鋼鐵之中,高精度的設備繞在她身側,她左右是刀,前後是泛着冷光的鋼鐵義肢,臉色在中央白熾光裡如紙慘白。
樓尋想也不想就知道來這是誰的手筆,心想他可真是給足了蕭長宣臉面。
簡直蹬鼻子上臉。
他轉身就要離開,卻聽見神像頭頂滋啦一聲,冰涼機械音和水波一同回響,細問罪責。
“狀問外門林氏空青,是否從罪仙謝羽時處竊取家傳陣法?”
刹那間,樓尋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那個的名字遠得像是許久以前的過去,隔着重重時光同現實一同回響時,甚至恍惚以為幻覺。
樓尋不可置信回身,聽見神像又問了緘默的林空青一遍。
“狀問外門林氏,是否從罪仙謝羽時處竊取家傳陣法?”
女孩伏着身,咬唇許久後,她仰頭看向神像,神色倔強,“謝羽時、不是罪仙。”
神像見狀,不再多問,鋒利的刀在人工智能操控下朝女孩手臂紮去,林空青緊閉上了眼!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
她心髒跳得厲害,忐忑地睜開眼睛,隻見機械手被人掐住,機械齒輪銜接處冒着火花,卻難以行進一步。
再往上瞧,林空青對上了一雙半黑半紅的瞳眸。
樓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恨意以外的情緒。
“東都椒羊堂謝羽時,”他問,“是你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質問沖懵了林空青的腦子,她怔了一瞬,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妹妹!我是他的義妹!半仙救我!”
樓尋手上捏起陣盤,下一瞬卻被身後飛來的一束靈光毫不客氣地打散。
“救什麼?”
往日松懶随性的腔調語氣冰涼傳入耳中,兩人同時轉頭,蕭長宣正站在不遠處,粼粼波光反射在他暗紫的外袍上,顯得他俊俏面容異乎尋常冷漠。
“謝羽時又是哪位?”魔尊瞳色幽黑得可怕,皮笑肉不笑地跟樓尋四目相對,“什麼貴人啊?居然能動搖你心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