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來吧。”
她的聲音随風灌進耳裡。
旁邊站着一位年邁的爺爺,許嘉踩在花壇的大理石闆上,墊着腳努力去夠那串飄曳的系帶。應該是以賣氣球謀生的爺爺,不小心松開了氣球的系帶。
五顔六色的氣球騰空飛起的途中,被榕樹的枝葉擋住。
指尖好幾次劃過系帶的邊緣,但最終又錯開,許嘉扶着樹的枝幹,才勉強穩住踮起的腳尖。爺爺在旁邊仰着頭,眼尾泛起溫柔的皺紋:“小姑娘,沒事的,實在拿不到就先下來吧。”
“再等一下……”
她看上去有些心急了,索性不顧這花壇有限的面積,跳了起來,一手抓住了系帶束群。
落地之際,腳堪堪踩到大理石光滑的邊緣,腳下一滑,許嘉突然失去了平衡,身體猛然傾斜跌落。
眼前視線模糊,一片片景色如夢幻光影掠過,最後是周斯禮及時闖入視線裡,清隽的眉目露出錯愕和擔憂的表情。
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許嘉被他接住了,以一種很禮貌的方式。一股清香将她完全裹住,骨骼分明的手隻是握住她的手臂,男生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進來。
五顔六色,卡通可愛的氣球也随之猛地下墜,在兩人周身漂浮。
他的碎發落于額前,被風輕輕拂開,餘晖透過樹葉縫隙在他臉上打下細碎的剪影。
她垂頭,頭抵在自己胸膛上,一言不發。周斯禮神色一緊,急問:“你怎麼樣了,腳有沒有事?”
許嘉攥着他衣袖的手緊了緊,再擡起頭神色已然恢複正常。
“應該......還能走。”
老爺爺感激地走上來,“謝謝你啊小姑娘,願意來幫我這把老骨頭,沒,沒受傷吧?”
“沒事。”
許嘉搖頭,将氣球系帶遞過去,老爺爺又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聽到她開口要自己的氣球,直言她想要哪個,拿去就行了,不用錢。
“這些都要了。”許嘉幾乎要走了全部的氣球,還給了多餘的錢,老爺爺搖頭推脫,說什麼都不用,但最後抵不過許嘉一句:“收下吧,早點收攤,就可以去醫院照顧他了。”
周斯禮站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和老爺爺告别後,他直問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許嘉凝神望着手中的氣球,緩緩解釋:“我之前經過這裡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他和自己孫子一起賣氣球,但這幾天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表情也比以前急切,像是要趕着去做什麼。”
她擡頭看向他,彎唇:“更重要的是,剛剛他包裡露出兒童醫保卡的一角。”
周斯禮漆黑的眸直直望過來,詫異道:“我沒記錯的話,當時你在和他聊氣球,那個過程,也隻是幾分鐘的時間,你竟然注意到這些。”
“我也沒想到猜中了。”
他看向這些氣球:“那這些……怎麼處理?”
“送你。”
周斯禮感到意外地輕笑出聲,“怎麼又送我,是因為我剛剛及時扶住了你?一點小事而已,要是算上這個氣球,你已經送我三份禮物了。”
許嘉皺眉細想,“畫本,氣球,還有什麼?”
“和你交朋友啊。”
她疑惑地看向他。
周斯禮目視前方,認真地說:“能成為朋友本身就是一份禮物。這公園來來往往這麼多人,為什麼卻是我們兩個坐在這裡聊天,是因為我們恰巧成為了朋友。這是緣份,而緣份來之不易,怎麼不能算作禮物?”
許嘉的聲音輕不可聞,“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周斯禮朋友多,她是知道的。平常在校内看見他的時候,都會撞到他周圍有一群人,哪怕是吃飯,去小賣部,還是打球。
他的身邊都不缺人,總是熱鬧。
有時候許嘉回教室,無意正面撞上,覺得聒噪,都要刻意繞開。
“也不全是送你,”她轉了轉腕部,衆多氣球漂浮相碰:“可以拿去給你妹妹,還有她同學都行。”
“先替她謝謝你了。”周斯禮欣然接受了這個原因,不過沒拿走全部,簡單挑了兩三個。明亮的顔色倒映在他眸底,仿佛流光溢彩。
她的心敏感而柔軟,與此同時還有着善于觀察和樂于助人的能力。
還經常送他禮物。
“許嘉,我很開心,感覺今天又認識了你一遍。他們都說你不好相處,但其實你隻是很難打開心扉,如果他們了解你,一定都很樂意和你成為朋友。”
許嘉笑笑沒說話。
他靠在長椅背上,望着她的眸光澄明,唇邊的梨渦若隐若現,又補充:
“不過你下次如果要幫忙,首先要考慮自己。剛剛那個花壇很高,地又用鵝卵石鋪成,如果摔下來會受不小的傷。”
“你是指剛才的事?”
她笑,淺淺笑意泛至眉梢:“當時沒多想,我隻是覺得,如果你在場也會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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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斯禮雙手靠在腦後,休閑地躺在床上,細散的碎發垂在他硬朗的眉骨上,深黑色的眼珠幹淨又純澈。
他凝眸看向那些在房間角落,頂着天花闆漂浮的氣球,過了一會,伸手按住自己心口。
想起先前的揣測,他越發覺得自己離譜,最後情不自禁笑出來。
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随身攜帶刀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