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事要回禀太妃,奴婢從芳豫那裡聽說的”,羅姑姑半遮半掩的,還是說了,“王爺在汴京時好像和個小郎君走得很近,時常留那人在王府裡頭。那小郎君也是,叫把芙清許配他也不肯,芳豫一直在擔心着。”
“估計那時他在和我置氣,覺得我叫羅穆給他安排了齊國公家裡的娘子,是要擺布他。”
羅姑姑小心翼翼道:“本來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可……芳豫說,她有回鬥膽闖到王爺書房,看見王爺和那個小郎君抱在了一塊兒。”
“果真?”太妃在榻上坐直了,臉色微微肅然。
“奴婢不敢隐瞞。”
聽羅姑姑這樣說,太妃沉思了半晌,忽然吩咐她給自己拿衣裳,去古華堂。
等她風風火火趕到了古華堂外,見了卧房透出的燭光,有個人影正在窗後坐着,雙目低垂的樣子,她慢慢停了下來。
其實他生來孤單,在八歲之前尚有他父親陪着,往後,她忙着打理王府諸事,沒辦法再分成心神來精細教養他,隻能一味地嚴。
她不是沒體會過真心的人,若真有人能給他慰藉,縱然是郎子……
可他看着又不像對那個蘇定慧沒有感情。
難道是他猶豫不定傷了人家心?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弄清楚。
太妃想了會兒,沒進去。
可還沒等她做什麼,那人養好了病,即便快到小年,也重新搬到了軍營裡頭,過上和前些時候一樣的日子。
又聽說西邊黨項一族來犯,他親自領了兵出征,這個年甚至都不在益州過了。
蘇定慧是在過年這日得知這個消息的,此時那位王爺已經帶兵去了西面,走了有十幾日。
阿年正在點爆竹,噼裡啪啦幾聲之後,滿地的碎紅紙片。
蘇定慧想到戰場上的血腥,有過片刻的愣怔。
但很快就緩了過來。
無論如何,他在戰場上是好的,他是無人能敵的将軍。
她進了前廳,見方老頭子在喝羊湯,問道:“阿翁早上沒吃飽?再說今天哪裡有羊湯賣?”
方老頭子樂呵呵地又吃了口,“那家掌櫃我幫過一次,看見我每天都喝,今天他們自家熬了湯便送來一碗。該說不說,每天早上來上一碗後,吃什麼都覺得不滿足,還是得這口羊湯。”
蘇定慧笑道:“怪不得那掌櫃每回都多添些,旁的客人都不滿了也不改。不過阿翁幾天前不是說再也不用去看那個病人了嗎?本來是每天,後來改為幾天一次,看來是大好了。阿翁可以多睡一會兒。”
“是啊,阿慧你不知道,在益州城裡還好,後面半個月到了軍營裡,趕早坐車去差點把我的老腰颠斷!”
蘇定慧心漏了一拍,一下子想到某個人,“阿翁的病人難道是蜀王?他真有病在身?”
“啊!”方老頭子一時說漏嘴,但他也沒在意,人治好了就沒事,傳出去也鬧不出亂子了。
“是他。不過去打戰這事我勸過,沒聽。”
“阿翁為何不早點與我說?”
蘇定慧張了張口,沒問出來。
隻是走到了門邊,看向西面的天,有些茫然。
……
年後第八天,街面就開市了,醫館也換上了重新擦拭過的招牌,給病人們治病開藥。
因是冬季,又下了雪,治跌打的人比往日要多,還有見血的。
蘇定慧開了不少方子,裡頭都帶有消淤的小薊。
一段時間後,有病人來找她,說是市面上的小薊不大好買了,問能不能換成别的。
“怎麼會?這是極常見的一味藥。也就是我們醫館裡正好備得不多,缺了,所以叫您上别家看看。”
病人見她不信,忙道:“蘇大夫,我都跑了幾家醫館了,沒一家有的,都說在等客商運來!”
蘇定慧讓他等等,翻出來自家的一些給了他,等他走後,去離得近的幾家醫館都問了問,果然小薊都沒了。
不僅小薊,地榆、蒲黃、三七、白茅根等止血鎮痛的草藥也變得極為緊俏,拿着比市價高上四五倍的銀錢也買不到。
蘇定慧若有所思地走回自家醫館。
這些草藥治一治跌打損傷,效用很好,又便宜,所以各家醫館都常備着。連着幾家醫館都買不到,着實罕見。
等她跨過醫館門檻時,忽然想到,這些草藥平時治治小傷,但在戰場上,卻是救人性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