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從腰間抽出支墨綠色竹笛,手腕一翻,笛身旋轉而上,抵住落在面前的刀刃。
向上一擡,便連人帶刀推開了。
幽篁裡的“笛風”,類似劍法,卻多了幾分柔和,緻命的柔和。
笛子無鋒無利,但對高手來說,一花一葉皆可傷人。
見江月明功夫不俗,那姑娘也沒再硬攻,直接從袖口掏出暗器,“嗖嗖嗖”連射三發。
江月明身形一側,那幾枚暗器朝着身後的門框紮了過去。
彎月镖?
江月明有一絲分神,師兄也有套這樣的镖。
未及細想,那三枚暗器竟憑空轉了個彎,朝他的面門直直飛了回來!
紅色刀光閃過,彎月镖應聲而落,餘望輕笑:“紅鶴閣主,也不過如此嘛,還需要我出手幫忙啊。”
江月明心道,這位無相山莊的總令使臉皮一定不薄。
其實不用他出手,江月明也能避開,隻是一時分神速度慢了,但江月明還是禮貌和他道了謝。
那姑娘見來者不善,也不敢再貿然出手。
停頓之間,江月明抓住機會開口道:“姑娘可認得楚君懷?在下江月明,楚君懷的師弟。”
對方身形微頓,緩緩松開再次握緊短刃的手,整個身體竟直接塌了下去,變成團皺巴巴的皮囊。
随即飛出道金色影子,幽幽道:“我不是什麼姑娘,我隻是個器靈。”
器靈飄到木雕鸮鳥背後的長槍上,隻聽一聲輕歎:“留在這世上太久,久到忘記了時間…”
《山海經》記載:又西四百裡,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銅。有獸焉,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厭,見則大兵。
百年前,兇獸朱厭為禍天下。
赤霞宗宗主研究出“五靈歸元陣”,湊齊木火土金水五行命格之人,便能開啟陣法封印朱厭。
土為中心陣眼,需要修為極強之人穩定陣法,持續提供力量。
木、火、金、水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别需要修習療愈、攻擊、防禦和幻術的四人。
他廣發招募令,天下能人異士很多,不乏心系蒼生的名門正派,沒過多久,便湊齊四人。
唯獨差一個金命,主修防禦,還不怕死的人。
這祠堂供奉的神鸮當時剛剛化身成人,修習的恰好是防禦之術。
為了天下安穩,她去赤霞宗主動請纓,說按照自己化身成人的時辰算,就是金命。
器靈本是神鸮座下的喜鵲,神鸮于她有救命之恩。
她趁神鸮不注意跳進煉槍的熔爐化身器靈,不為蒼生,隻為報恩。
後來的事就是牆壁上那些了,朱厭被封印進厭朱鏡,五人中隻有神鸮犧牲了。
一開始神鸮被奉為戰神,可當時那城主覺得百姓崇拜一隻鸮鳥遠超自己,便下令砸毀所有神鸮祠。
祠堂陷入一片寂靜,木雕鸮鳥的側臉似乎更多了層憂傷。
江月明沉思片刻,看了看牆上空出的那個位置,拿起牆角的畫筆顔料。
一炷香的功夫,最後一面牆上便出現了一片森林。
背着金色長槍的鸮鳥,低頭與身旁笑容明朗的少女對視,仿佛欲言欲語。
炫目的光瞬間照亮整個祠,那木槍竟變成一柄真槍,周身纏繞着鳥獸紋樣。
一隻白玉匣子緩緩掉落到江月明面前:“封印朱厭産生了五塊靈珀,湊齊便能感應到厭朱鏡,十年前我因神鸮的這塊金靈珀被追殺,幸得楚掌門相救,他說…遇見你時…可以…交給你…”
器靈的聲音越來越弱,慢慢消散在空氣中,祠堂中的光也暗淡下來。
江月明打開玉匣,裡面是塊橢圓形的石頭,周身浮着層月白色的光。
戰亂中人人向往平靜,一旦歸于甯靜,人們又會為了欲望陷入無盡紛争,這是何苦?
餘望低低說了句:“這神鸮明明可以躲到山裡過日子,卻為些不相幹的人送命,值得嗎?”
聽起來像是在提問,可問話的人卻始終看着地面,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江月明望向那巨大的木雕鸮鳥:“有些事不論結局,但求問心無悔。”
餘望側過頭打量江月明,眼神中帶着種打量神奇生物的好奇。
江月明也看向餘望,不由自主地被那雙淡灰色眸子吸引:“無相山莊看來也并非都要以假面示人?”
餘望眉尖微擰,滿臉寫着“你這問題好像有點傻”,但還是答道:“高級任務當然不用。”
江月明不再多言,轉向牆面上畫着五個人的兩幅壁畫。
五人手中都有塊石頭,看來一共有五塊靈珀。
再細看,畫上有個矮胖男子,手裡似乎比大家多了個東西。
見江月明一直盯着那幅畫,餘望端起蠟燭過來:“這人手裡的東西有點像…鏡子?”
難道這就是厭朱鏡?
印象中,江月明并未在幽篁裡見過這樣一個人。
如果厭朱鏡一直在他手中,後來又是怎麼到師兄手裡的?和靈珀又有什麼關系?
借着燭光仔細看這矮胖男子的穿着打扮,袖口處似乎是一隻凰鳥刺繡。
有些眼熟,回憶片刻,江月明終于想了起來,洛中顧氏崇拜凰鳥,這是他們家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