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阚氏醫院的頂層特需病房中。
暖融的晨光斜斜地灑落進布置溫馨的室内,儲物櫃上擺着的新鮮蝴蝶蘭開得正盛。
顔予仰靠着搖高的床頭,恢複血色的面頰透着淺淡薄粉。他張嘴吃了口懷頌卿遞到唇邊的一勺白粥,再慢悠悠地咽下。
“喉嚨還沒好全,隻能先湊合喝這個,等過兩天出了院就帶你去吃點有滋味的。”懷頌卿拿紙巾幫顔予擦了擦殘漬,柔聲哄道。
“男朋友喂的東西,都蠻有滋味。”顔予又吞掉一大口,操着暗啞的嗓音賣乖,企圖緩一緩懷頌卿那苦大仇深的臉色。
但,顯然并不大奏效……
吃完早飯,懷頌卿起身出門扔餐盒,然後再度坐回床邊椅子上。他慢條斯理地抽了張濕巾,給顔予擦嘴。
整個過程中,顔予始終不竄眼珠地盯着懷頌卿的雙腿,像在瞧什麼從未得見的新奇物件。
懷頌卿搖頭失笑:“早知道會走路的男朋友能收獲這般熱切注視,當初一定做完手術就講給你聽。”
“沒關系。”
顔予攤開掌心,覆上懷頌卿的手背。他輕易便聽出對方并未表露的話外音,于是撫摩着安慰道。
懷頌卿反手将人握住:“嗯,道歉無用,男朋友以後看我表現。”
“好。”
顔予微微颔首,轉而問及其他,“解決許家姐弟之後,你是不是要正式接管遊氏呀?”
懷頌卿把顔予的手重新攤平,俯身垂頭将自己的臉頰貼上其溫熱的掌心:“不要,到時倘若遊凱程沒精力管,就找個職業經理人吧。”
“也好,反正你又不喜歡。”
“嗯,不喜歡。”
懷頌卿歪臉仰視着顔予,眯眼笑笑,“以前媽媽希望我鑽研油畫,成為她曾憧憬的一代大家。後來她傷心離世,遊凱程希望我為遊氏開疆拓土,成為他向往的地産大亨。
可實際上,我不過想自在地晃蕩于世。如果能有幸留下一兩座教人津津樂道的不朽建築,便是此生無憾了。
我……好像是有點沒出息,對吧?”
“不對。”
顔予坐直身體,盯着懷頌卿正色道,“你深知自己所求,并且敢于為此持之以恒地尋索。一直以來,這樣的你都是懸在遠空之中,令我不至墜入迷蒙黑暗的清月。”
懷頌卿擡眸看向顔予的眉眼,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可你男朋友并不想做那枚高懸遠空的清月,他隻想守在你身邊做個凡夫俗子。要要,這樣的話你會覺得失望嗎?”
“不會,我隻會驚訝自己竟然是個要月得月的幸運兒呐。”
兩人相視半晌,爾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片刻後,顔予瞅了瞅懷頌卿那雙泛紅的眼眶,接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撫。懷頌卿立即乖乖閉眼,一動不動地坐着任摸。
直至驟然響起的敲門聲将兩人之間黏膩的氣氛倏地攪散,懷頌卿明顯面露不滿地循聲望去。
*
淩肖徹站在病房外,遲遲沒聽到傳出應答。于是,他試着将門推開一道縫隙,然後伸頭進去查看。
屋内四目齊齊盯着來人,令淩肖徹不禁一愣。
他輕咳一聲,遲疑着開口:“那個,Yu的身體怎麼樣了?我昨天一直在淩氏總部開會,早上才得到消息,所以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沒什麼大礙,已經好多了。”
顔予一邊回應淩肖徹,一邊試着抽出被懷頌卿緊握着的指節。可身邊人卻像鐵了心要做連體嬰般,說什麼也不肯松。
幸好,懷頌卿的手機鈴聲很快響了起來。
顔予順勢勸道:“去接電話吧,我正好有事想要跟淩二少談一談。”
懷頌卿看了眼來電顯示後,撥了下靜音按鈕。起身前,他不忘叮囑顔予要少用嗓,不過音調響亮得更像是說給另外一位聽的。
病房門開了又合,屋内重新歸于安靜。
顔予擡臂指了指床邊的椅子,率先開口:“坐吧,Ling。”
淩肖徹走過去,将探病的花籃和水果放下,而後依言落座。
“Yu,你去酒廠是……”
話沒說完,便被顔予半途截斷:“我嗓子沒完全恢複,所以盡量長話短說吧。Ling,我打聽過你目前在淩家的處境。表面受盡寵愛的二兒子,實際上卻是很難越過長子當家做主的。
我理解你想要往上攀的野心,也相信你淩二少有能力從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但我還是打算友情提供一條解題思路。”
淩肖徹有些意外顔予的開門見山,但他仍饒有興緻地應了句:“那我洗耳恭聽……”
“醇釀酒廠的火,多半是出自許家姐弟的授意。宋廠長偷雞不成蝕把米,繼續合作顯然并不能收獲什麼好處,那不如就此倒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