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甯市的氣溫逐漸轉涼。
酒莊的榨季采收任務圓滿完成,進入到緊鑼密鼓的釀造階段。
顔予的日常工作便是一邊端着酒杯和玻璃吸管在發酵車間裡來回穿梭不停,一邊着手籌備老藤幹紅典藏款的上市事宜。
等好不容易可以稍微歇口氣的時候,恰好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雪。
清晨,他拎着桶走出主樓門口,一路晃蕩到果園中。
牆邊三棵桃樹的枝幹上都落滿了雪,遠遠看上去像是晶瑩盛放的純白花瓣。
顔予踱步過去,蹲下身細細地将積雪擦掉,然後開始認真地幫每一棵塗白。
刷到半途,他聽見後方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電動輪椅聲。
顔予輕揚唇瓣笑了笑,沒有回頭看,徑直開口道:“這桃樹上是裝了什麼機關嗎?好像每次都能被你精準抓到呢……”
懷頌卿握住輪椅扶手的指尖微頓,靜默半晌才答了句:“比起桃樹,我更想在男朋友身上裝一個。”
顔予聞言,側身看向不遠處幾天沒見的人。
他晃了晃手裡的刷子:“要不要來試一下?”
“好啊。”懷頌卿微微颔首,操控輪椅上前。
他拿起漆桶裡的另一把滾刷,和顔予共同為餘下的樹幹塗好了保護層。
幹完了活兒,顔予從地上站起來時,才猛然發覺後腰處已經酸痛的不得了,他禁不住把直起的身子又迅速彎了下去。
懷頌卿見狀,趕忙擡臂幫顔予捶了捶,嘴上還故意調侃:“這些桃樹真是大膽,竟然敢害我的男朋友腰疼!”
說完,他還有模有樣地敲了兩下樹幹以示懲戒。
顔予忍不住被懷頌卿糊弄小孩似的招數逗得笑出了聲,哪知轉瞬對方就又補了句。
“顔總釀的腰,隻能為他男朋友酸。”懷頌卿的尾音刻意拖長,語調裡盡是揶揄。
顔予無奈失笑,拎起桶就要走,卻被早有預判的懷頌卿及時拉住。
他眉梢輕挑,哄道:“我答應遊凱程要參與紅酒小鎮的投标,這幾天剛剛完成了初版設計圖,下午得回蒲城跟項目組開個會。
幸虧,出發前趕上了這場初雪,還可以陪你吃頓火鍋再走。”
先前為了靜心畫圖紙,懷頌卿已在山上小屋獨自閉關近一周。
眼下好不容易結束,他卻又要回蒲城去。
顔予反過來攥緊了握住自己的指節,點頭講了聲“好”。
午後,落雪未停。
但好在下得不算大,風也刮得格外輕柔。
酒莊門口,顔予在送走懷頌卿的車後,沒有立刻回屋。
而是立在原地,賞了大約一刻鐘的雪景,直到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
發信人是正在組裡拍戲的郁思琛,除了問及桃子酒的事,還抱怨說無人探班很可憐。
顔予揚唇笑笑,回複了兩條語音消息。
[是在哪裡拍攝呢?随時可以探班?]
[不遠的話,本酒莊可以提供上門送酒服務呀。]
得知對方就在距離甯市不足一個鐘頭車程的影視基地後,顔予決定當回臨時快遞員。
*
傍晚時分,顔予抵達了劇組下榻的酒店。
郁思琛因為隻是特别出演,戲份不多,此刻恰好在休息。
除去兩罐桃子酒以外,顔予還打包了幾樣東樓餐廳的特色糕點,都是上次錄節目期間郁思琛蠻喜歡吃的。
到了房間門口,顔予擡起手還沒來得及敲,背後的屋子裡卻先有人走了出來。
“顔總釀?”熟悉的嗓音令顔予心内一驚,倏地回過頭。
果不其然,正是伍喆沒錯。
“好久不見,伍先生。”顔予扯起唇角,維持着基本的體面。
伍喆微一挑眉,視線從顔予的面頰,移至他身後的門牌号上。
“看來,顔總釀和郁先生的關系真是相當不錯呢!”
對面非要陰陽怪氣,再不接茬就略顯不尊重了。
于是乎,顔予選擇實話實說:“嗯,确實是比和伍先生要投契些。”
伍喆哼笑一聲,滿臉不屑地轉身離開。
顔予無奈地搖了搖頭,擡臂輕扣兩下門闆。
郁思琛很快擰動把手,打開房門,說話的嗓音和屋内正在播放的樂曲一樣輕快。
“顔予哥,你來啦!”
郁思琛趕忙接過顔予拎着的東西,把人迎進了房間。
顔予依照指示在沙發上坐下,瞧着面前已然擺好的各式外賣餐盒,禁不住失笑。
郁思琛拿出其中一罐桃子酒,又沖着顔予的方位晃了晃兩隻玻璃杯:“哥,你有酒,我有下酒菜喲。”
顔予笑笑,提醒道:“别拿錯啦,萬一要是把你跟杜總合釀的那罐喝掉的話,以後你怕是就不隻有下酒菜,還會有可以哭着講的故事喲。”
“當然不會,那個罐子的照片可是我的手機屏保圖!”郁思琛在茶幾對面落座,并開始幫顔予斟酒。
“這部戲的男主是伍喆?”顔予接過杯子,随口問了句。
郁思琛聞言一頓,放下桃子酒罐:“哥,你碰到伍喆了?他沒說什麼晦氣話吧?”
“沒,别擔心。”
顔予避重就輕,轉而提起旁的,“倒是你,怎麼還往他的劇裡湊?”
“伍影帝會做人呗……”
郁思琛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嗤笑出聲,“人家托經紀人主動找杜爵求和,又是認錯又是賣慘的,說是這樣的負面輿論對我們兩個都有影響。
杜爵也覺得我才剛入圈,沒必要樹敵,所以就接了對方這個特别出演的邀約。”
顔予點點頭,倒是并不擔心郁思琛會處理不好,隻不過戲裡戲外這倆人怕都得時刻保持專業演員的素養了。
“對啦,顔予哥,你現在跟懷莊主進行到哪一步了?”郁思琛再度替兩人斟滿酒,欲蓋彌彰地壓低聲音問道。
顔予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不禁噎了一下:“額……就都進行了吧。”
“啥?!”
郁思琛掩飾不住驚訝,“所以,懷莊主非但不是個素食主義者,那方面也是行的?”
“他隻是髋關節受損,有些行動不便,别的沒影響……”
顔予話音尚未落地,便被郁思琛截住:“好好好,知道懷莊主很行了!”
兩個人邊喝酒邊叙舊閑聊,待散場時已是夜色沉沉。
顔予因為第二天還得巡發酵車間,所以堅持要趕回酒莊。
郁思琛勸不動,隻好親自找了位熟悉的代駕,又一路陪人到樓下,送上了車方才安心。
回到酒莊後,顔予給郁思琛報過平安,便抓緊時間洗澡睡覺了。
有了酒精的助力,他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酣甜,全然不知身在蒲城的某位懷姓莊主正因一條突然冒出的熱搜徹夜難眠。
*
翌日清早,顔予剛從發酵車間出來,就接到了懷頌卿打來的視頻電話。
他理了理翻翹的衣領,睡眠充足的面頰映照在晨光中,更顯氣色絕佳。
接通的瞬間,顔予揚起唇角,正想開口問候時,卻瞧見了懷頌卿眼下不容忽視的烏青和他周身環繞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