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予想到懷頌卿不愛甜,便自作主張地接茬道:“王叔,您都吃了吧。”
“可使不得,我吃一塊就膩了。”王叔搖頭拒絕,徑直遞給了顔予。
顔予擡手接過,結果剛舀起一口,就發現旁邊那位晚餐時還百般嫌棄蛋糕過甜的人,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懷莊主想吃嗎?”顔予舉着叉子的手頓在半空,遲疑地問道。
懷頌卿嘴上不似目光直白,以問代答:“能給我一口嗎?”
“嗯。”
顔予用左手掌心托着紙盤,右手欲調整角度,将叉子的尾端朝向懷頌卿。
可懷頌卿卻仿佛壓根沒看到,他自顧自地傾身上前,越過隔闆,而後毫不猶豫地張開嘴把蛋糕吞入口中。
手裡的叉子随着對方的動作晃動兩下,顔予感覺胸腔内的心髒也似乎同步顫了顫。
懷頌卿灼熱的鼻息撲灑在顔予的指背,繼而一路向上蔓延,很快燒紅了他的面頰和耳尖。
始作俑者抿了抿唇瓣,像是全然沒有察覺,還眉眼帶笑地同顔予抱怨着:“果然還是太甜了點。”
顔予不禁再次萌生面前這個人不太對勁的想法,并如實地脫口而出:“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
“哦,是嘛?”懷頌卿微眯着眼,臉上絲毫不見被抓包的局促,“那麼,你覺得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呢?”
顔予收回手,佯裝淡定地錯開與懷頌卿相交的視線,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懷頌卿倒不強求,轉而說起顔予的事:“我也有些意外,顔總釀竟然會這麼耐甜。”
“是懷莊主自己非要嘗一口的。”顔予語氣嗔怪,以為對方還在嫌棄小蛋糕。
“嗯嗯,是我沒口福。”懷頌卿見好就收,“吃完就差不多該起飛了,昨晚喝那麼多估計睡得不舒服。待會兒踏實補個覺吧,醒來我們就到家了。”
顔予本來是打算抓緊時間把酒莊的線上直播企劃再完善完善的,但因為知曉懷頌卿不僅睡眠淺,還尤其不喜光亮,于是隻得從善如流地改了主意。
他迅速解決掉剩下的蛋糕,将尚未來得及開機的筆電又原封不動地裝回包内,接着難得合群地加入了補眠隊伍。
*
夜航西飛,機艙内落針可聞,絕大多數乘客均已陷入深眠。
雖然經曆數次延誤,但此後整個航程順利無颠簸,轉眼接近尾聲。
顔予習慣性地自夢中驚醒,雙目倏地睜開又再次徐徐閉合。
他微不可聞地歎一口氣,稍微擰動了幾下僵硬麻木的脖頸,爾後擡臂輕搭在前額上。
待緩過神來,顔予直起身體,餘光恰好瞥見一闆之隔的鄰座,是正在安睡的懷頌卿。
他忍不住怔愣須臾,對眼前這般類似同床共枕的場景,略微有些消化不良。
顔予環顧四周,确認身邊乘客皆無動靜後,決定縱容自己貪婪片刻,做個短暫的偷窺狂。
他不錯眼珠地盯着面前那張因為熟睡而冷冽盡除,反現出幾分溫良的面容。
過了一會兒,懷頌卿疑似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導緻眉間漸漸蹙起。
顔予來不及深思,右手便已經先大腦一步伸了出去。
他的指尖抵住懷頌卿溫熱的皮膚,輕撫兩三個來回,直至褶皺消失,才滿意地收回。
哪知,将将收回一半,方才作怪的指尖就被當事人蓦地捉住,抓了個現形。
懷頌卿慢悠悠掀開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照明條件不佳的晦暗裡,顯得格外攝人心魄。
“顔予,你這是打算做壞事不留名嘛?”懷頌卿頗有公德心地用氣聲同他低語道。
“我……”顔予強裝鎮定,但實際慌得不行,連手都忘記抽回,還任由人家捏着,“你是一直沒睡着嗎?”
“睡了。”懷頌卿支起身體,手上的力道半分沒松,“隻是腿有點不大舒服,所以睡得不夠踏實。”
顔予聞言,立馬将尴尬羞怯一股腦地抛開,反過來攥住了懷頌卿的拇指:“怎麼了?哪個位置不舒服?疼得厲害嗎?”
懷頌卿定定地看着顔予臉上一覽無餘的焦急,驚覺除去偏愛甜食這點,他似乎還遺漏了對方某些隐藏不顯的真實面。
“沒事,就是空間窄,躺久了腿和胯發麻。”懷頌卿安撫地笑笑,“不疼,别擔心。”
“僵了是吧?要不我幫你揉一揉?會不會舒服點?”顔予關心則亂,一瞬間所有顧忌都記不得了,張嘴就是疑問三連。
懷頌卿遲疑刹那,但很快在顔予望向自己的專注目光中果斷選擇丢棄所謂的道德底線:“那就麻煩顔總釀了。”
顔予立即行動,繞行到懷頌卿那一側的過道,在他的座位邊蹲下身來。
他把兩手搭到懷頌卿的腿上,不敢使太足的力,小心翼翼地揉搓着。
懷頌卿原本隻是感覺腰後有些輕微僵硬,結果經這一按,酥麻感不消反增。于頃刻間迅速發散至四肢百骸,連頭皮都未能幸免。
他雙眸微閉,平複了下被攪亂的呼吸,爾後擡臂止住顔予的動作。
“嗯?”顔予保持着蹲坐的姿勢,仰臉看着懷頌卿,壓低聲音問,“舒服些了嗎?”
懷頌卿敷衍地點點頭,緊接着突然俯首貼近,嗓音裡有股壓抑的暗啞:“顔予,你的生日願望是不是忘記許了?”
顔予面露疑惑,這莫名其妙轉移話題的行為是什麼失憶後的副作用嘛……
沒等他開口應答,舷窗外的第一抹曙光便恰巧沖破天際線,闖入機艙之中。
顔予回想起前一天的摩天輪晚餐,方才的相伴而眠,以及此刻朝陽映照下懷頌卿柔和的側臉。
他揚起唇角暢然地笑了笑,語調輕快認真:“懷頌卿,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