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予受不住耳癢,輕微地顫了顫,惹得懷頌卿唇邊的笑意更深幾分。
好在此時,恰巧主持人款款走上舞台,宣布“跑友之夜”正式拉開帷幕。
周遭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至會場前方,無人瞧見顔予的臉頰已是绯色燎原,燒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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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葡萄酒大賞采取盲品形式,五十位特邀品酒師依照百分制标準,讨論選出各組别的金銀銅獎歸屬。
而參賽酒莊代表、企業家及其親屬,還有紅酒愛好者和官媒報道人員,皆可投票給自己心目中的最佳,總票數第一的酒款定為大賞特别獎。
作為甯市葡萄酒宣傳周的壓軸大戲,這樣令所有人都參與其中的規則設定,既體現了專業,也使娛樂性得以并存。
顔予在平闆電腦上拉了張表格,認真做着紀錄。首屆大賞,西區各家酒莊都牟足勁想要一展風采,因此必然會拿出得意之作,是個知己知彼的好機會。
輪到頌卿的老藤幹紅被端上桌接受品鑒後,隔壁傳來了遊凱程中氣十足的聲音:“這杯不錯,我得投一票。”
顔予不禁失笑,這怕是喝出了前兩天剛嘗過的熟悉味道,暗戳戳地拉票呢……
很快,先前那位海歸趙總再一次披挂上陣,陰陽怪氣道:“遊董,聽說您家公子的酒莊可是請了位天才釀酒師加盟,叫什麼顔予的?那今天這金獎豈不是妥妥拿定了!”
不等遊凱程接腔,懷頌卿便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波爾多杯,作勢轉身,似要回嘴。
顔予擔心他會引火燒身,再度令自己陷入口舌之争。于是迅速反應,徑直伸出手抓住了身邊人的衣袖。
懷頌卿看到顔予面色嚴肅地沖自己搖頭,白皙修長的指節還輕拽住袖口位置晃了晃,與從前拜托他幫忙向岑伯求情時一模一樣。
懷頌卿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怒意漸漸偃旗息鼓。
顔予放下心,唇邊的梨渦小坑頃刻填平,沒了蹤影。
可等他收回手,卻意外聽見另一道嗓音突兀地響起,在替他仗義執言:“趙總這是久居國外,染上不少自負習氣啊。怎麼,把咱老祖宗留下的謙虛含蓄都忘光了?”
聞言,趙總不禁闆起臉來,但扭頭瞅見說話人後,又立馬轉為和顔悅色:“嗐,是小淩總呀!你看我這……”
淩肖徹連眼神都懶得多給對方一個,遑論聽其說完。他踱步朝顔予那桌而去,在開場後便一直空着的位子上落座。
“Yu,好久不見。”淩肖徹歪頭挑眉,笑容促狹地看向對面。
“Ling?”顔予抑制不住驚訝,失去了全程淡定的表情管理,“你就是淩龍酒莊的那位少當家?”
淩肖徹點點頭,舉杯同顔予碰了碰:“抱歉啊,三年前隐瞞了真實身份。”
“可以理解。”顔予抿了口酒,不甚在意地笑笑,驚訝轉瞬即逝,“淩氏二公子的頭銜過于招搖,的确不太适配一個酒莊的釀酒師學徒。”
“沒辦法,當時隻想好好學點東西,以為裝成普通人能省去不少麻煩。哪知……”淩肖徹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來遭人冤枉那會兒,竟然隻有你一個願意為我作證解圍。”
“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顔予一語揭過從前,“這次報名參賽的事多虧小淩總,我也算是承過你的情了,過往就不必再提。”
懷頌卿表面不動聲色,内心對顔予這種一視同仁的不虧不欠作風頗感欣慰。
淩肖徹卻似乎并不滿足于此,堅持走與故人憶往昔的煽情路線:“Yu,我可是十分想念咱們并肩作戰,徹夜不睡研究新酒款的那個時候啊!如今你我都回到甯市,也算有緣,不知道将來還會不會有機會再一起共事?”
沒等顔予回應,看不下去的阚澤便嗆聲道:“我說小淩總,當着人老闆面挖牆腳是不是有點不禮貌了?傳聞你們淩氏家規甚嚴,你大哥淩肖鴻也委實是個謙謙君子,怎麼到你這兒就基因突變了嘛?”
“阚氏大少爺是吧?那旁邊這位想來就應該是頌卿的新莊主了。”
淩肖徹理直氣壯,絲毫不虛,“抱歉,同樣作為一莊之主,我堅信絕不能錯過的就是時機和人才。聽說Yu隻跟貴酒莊簽了一年合同,我的邀約前也明确加了将來兩個字,所以還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至于家規,嚴是挺嚴的,但好像對我也不過形同虛設,畢竟身為小兒子多半都會比老大要更得寵些。”
淩肖徹瞥了眼鄰桌,狀似貼心地壓低嗓音,“阚少是獨子,不懂正常。但若是懷莊主也不理解,不妨去問問您繼母所生的那個弟弟,他約莫會跟我感同身受。”
“Ling,不好意思。我沒有跳槽的打算,無論現在還是将來。”顔予揚聲岔開話題,“如果離開頌卿,我不會再進入甯市其他酒莊任職。”
如果離開頌卿……
始終穩如泰山、不發一言的懷莊主,慢悠悠地側眸,睨着神色認真的顔予。
淩肖徹兀自舉杯,語帶遺憾:“好吧,既然Yu早有打算,那我肯定也是尊重支持的。”
這時,主持人剛好再度走上舞台,預備公布各大獎項的歸屬。
趁着衆人調轉視線之際,阚澤恨鐵不成鋼地湊到懷頌卿身邊:“大哥,你要裝到什麼時候啊?這都能忍,趕明兒人真跑了你可别找我哭!”
“你聽過一首歌嗎?”懷頌卿收回停在顔予身上的視線,看向一臉懵的阚澤。
他低眸淺笑,語調愉悅:“叫《可惜沒如果》。”
從起初意志堅定的“一年而已”,到現下模棱兩可的“如果離開”。
某位顔姓小朋友,似乎對他有那麼一點點,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