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明旖姐姐當真被母後送到四皇妹這兒來了!”
嬌俏的女音打破清溪殿内窦明旖沉靜的嗓音,三公主齊湘尋了過來,她嘟着嘴埋怨着,自顧自跑到窦明旖身側落座,又道:“明旖姐姐,你教了四皇妹,也得教教我啊!我同母妃說道了好久,都沒能央求到你做我的伴讀。”
随齊湘來的,還有她的伴讀,禮部侍郎家的嫡女冉茹雲,窦明旖看過去,對象無奈搖搖頭,她歎氣道:“三公主,冉大小姐亦是京中出色的貴女,皇後娘娘既然能給你指了她,定是認可于她的。”
冉茹雲投來感激的目光,齊湘不願意她做伴讀,可有些話卻落了她的臉面。
齊湘嘟了嘟嘴,仍是不願,“可是明旖姐姐,我就想你做我的伴讀嘛。”
“那不如你和冉大小姐都來這裡,我和她一同教你和四公主吧。”
“好啊!”
這個提議齊湘卻是滿意了,齊溪有些不高興,她和窦明旖的獨處一下就變成了四人相處。再說了,她和齊湘的關系一向不怎麼樣。
齊溪便抱了棋盤,“明旖姐姐,你還沒教會我下棋!”
她聽齊湘喊“明旖姐姐”,她也要如此喊。
窦明旖笑道:“好,我來教你。”
“我也要學下棋!”
齊湘不甘示弱,湊了過來。
窦明旖教着齊溪下棋,齊湘就在邊瞧着,而冉茹雲則命宮婢們端來茶水,給幾個人。
下着下着,齊湘也要上手,搶了窦明旖的位子便和齊溪對弈,隻可惜齊溪的底子不錯,得了窦明旖幾分真傳,而齊湘是個破棋簍子。
下了幾局,齊溪忍無可忍的咬牙,“三皇姐,你是一點都不會下棋啊!”
“哼,我不管,我會的!”
“可你這……”
“四皇妹,你閉嘴!”
齊湘漲得臉通紅,齊溪無可奈何,隻能忍耐着,繼續陪這個坡起簍子下完。
不知怎麼的,齊湘明知道自己棋藝差,而齊溪卻極有天賦,她偏偏日日都來清溪殿,回回都要找齊溪下棋。嘴上說着讓窦明旖教自己,可手頭上卻不放過齊溪,死纏爛打,讓她作陪。
一連着七日,齊湘來下了七日的棋,齊溪早麻木了,每日是擺好了棋盤,就等着齊湘來。
這一日,窦明旖來的早些,見到冉茹雲已是先到了,她走過來細聲道:“皇後娘娘是起了,我們得去一趟長秋宮請安,順便一報近來公主們的近況。”
“好。”
兩人相攜往長秋宮而去。
将走到長秋宮殿門口,小太監攔住兩人,“兩位小姐稍待,容小的進去禀報。”
他這一去卻遲遲沒有回,窦明旖等着有些焦躁,另一面又有一個宮婢走來,徑直來到窦明旖跟前,道:“窦大小姐,清妃娘娘宣召。”
“那這面……”
窦明旖遲疑,冉茹雲主動解圍,“你且去清妃娘娘那兒吧,這邊有我。”
不知道清妃這時候尋她為何事,窦明旖朝冉茹雲點頭謝過後,跟着宮婢走了。
清妃的殿中,她正用着早膳,染着豔麗的蔻丹撫過臉側,瞥見窦明裕進來,她放下碗,輕輕笑了。
“窦明旖,你可想進宮?”
這等直白的試探,令窦明旖當即跪下表了忠心。
清妃嗤笑一記,道:“量你也沒這個熊心豹子膽,既如此,你就乖乖呆在本宮的殿裡,待到了時候,就去清溪殿。”
留下這句話,清妃便又用起膳食,不再和窦明旖交談。
窦明旖左想右想,隻思考到一種可能,那便是陛下就在長秋宮内。
這個猜測在一個時辰之後,得到了應證。
清妃放窦明旖回了清溪殿,冉茹雲已是先一步回來,她臉色稍顯蒼白,拉過窦明旖到角落處道:“明旖,清早陛下就在長秋宮,聽聞你被清妃娘娘傳喚走,皇後娘娘發了好一頓的脾氣。”
“陛下可有說什麼?”
窦明旖是萬萬不想皇帝陛下注意到自己的。
“清早陛下和娘娘提了一個月之後的選秀,問了娘娘名單可是選好了。”冉茹雲攥緊了窦明旖的手,“聽娘娘的意思,這回我們這些個入宮做了伴讀的,都不會納入名單之中。”
窦明旖大喜過望,不在選秀名單,那麼她就不會堂而皇之在陛下跟前露面了,再不用做勞什子的後妃。
冉茹雲歎道:“我若是不入宮選秀,冉家便得送我親妹入宮了。”
窦明旖拍着她的手背,安撫道:“不一定選秀就會被選中的。”
“嗯。”
冉茹雲與窦明旖心性相當,兩人所求都并非榮華富貴,而是一世順遂,平安喜樂。
隻是窦明旖被清妃傳走,之後姜皇後還是派了人來,傳窦明旖去問話。
許是陛下不在,窦明旖少了幾分惶恐忐忑,面見姜皇後時,隻是低眉順眼。
“你切說說,為何三公主每日都在清溪殿?本宮不是命冉家的大小姐做她的伴讀嗎?”姜皇後言語之中隐有不快,“窦大小姐,本宮并未允你擅自做三公主的伴讀。”
“娘娘息怒。”窦明旖恭敬道,“臣女并非三公主的伴讀,隻是三公主如今和四公主交好,兩位公主願意一同授課,冉大小姐便和臣女一道教導兩位公主。”
姜皇後瞥她,“三公主那樣心系你,你姑姑真沒有旁的心思?”
又是表忠心的時候,窦明旖垂頭回道:“窦家至今還未動過送臣女入宮的心思,臣女的娘親臨走前叮囑過臣女,日子苦不怕,怕就怕失了本心。”
姜皇後冷哼:“你倒是會說話。”
“回皇後娘娘,姑姑前幾日還贊過臣女做伴讀這事,說是娘娘選得好。”
這話是窦明旖胡謅了,她隻是想恭維姜皇後幾句。
果然,姜皇後揚起笑,“本宮下令,命所有為伴讀的貴女,都不上一個月之後選秀的冊子,你可會不滿?”
窦明旖回:“一切都聽娘娘的安排。”
她如此乖順,引得姜皇後心情好極了,窦明旖和柳氏一樣識時務,這事就好辦的太多。她确實容不下一個恐騎她頭上的後妃,但能容得下如此懂事的千金小姐。
姜皇後又問了一些清妃的近況,她并不關心三公主與四公主,卻關切清妃動向,窦明旖明白姜皇後意圖,也就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姑姑食欲還不錯,用膳吃了兩大碗,不過近來是忌了葷食,像是聞到了會作嘔。”
窦明旖無心之話,令姜皇後大變了臉色。
少女還未出閣,許多事興許不懂,但孕有一兒一女的姜皇後不可能不懂。
她當即揮手,“你回去吧,本宮乏了。”
窦明旖聞言,福禮退出了長秋宮。
長秋宮外,那灼人的日頭便照在頭頂,她恍惚間思緒飛遠,後宮之中皇後和清妃的鬥争從未斷過,從前世到這輩子,最了解兩人的,她毫不懷疑,那便是她。
身側有宮婢的聲音,“窦大小姐,清妃娘娘傳召。”
窦明旖譏嘲笑了起來,又是這一套,這兩人還真是前世今生都沒變過。
清妃傳她無非是想要問姜皇後為何傳召她,窦明旖對此從善如流,便說:“問及了近來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功課,還有清妃娘娘您……”
“啪——”
清妃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窦明旖,她沒有躲,那茶杯便在她身前的地上碎成數道碎片,瓷片迸濺在她衣擺。
“姜皇後問,姑姑您可是近來食欲大漲,又睡得多。”
“該死的,她是怎麼發覺的!”
清妃氣到極了,胸脯一起一伏,連話都咬牙切齒。
窦明旖冷眼旁觀清妃發怒,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脾氣又急又壞,這般按捺不住,還怎麼和姜皇後鬥,又怎麼保肚子裡的那塊肉?
是了,就為了那塊肉,清妃自認為隐瞞的極好,可窦明旖還是三言兩語透給了姜皇後。
她知道,姜皇後不會容許清妃再誕下一子。
她容不下這塊肉,也容不下清妃。
窦明旖拂開衣擺處的瓷片,低垂頭似無辜之色,“姑姑緣何生氣?臣女隻是告訴皇後,姑姑食欲不錯,皇後并未說什麼旁的,隻是羨慕姑姑食欲好。”
“你懂什麼!”
“臣女确實不懂,還望姑姑點撥。”
窦明旖像一團棉花,任清妃如何揉捏,她都是如此不動聲色。試問,一位未出閣的少女能懂什麼?怎麼知道這是有孕的征兆?
清妃快氣炸了,嚷叫着:“滾回你的清溪殿!”
窦明旖垂眼,乖順地退了下去。
怎麼辦,她是痛快極了。
看清妃掙紮的越厲害,她越是想看她日後如何跌落。這隐瞞了許多時日的肉,怎麼着都不能暴露,如今卻被姜皇後知道。
怎麼樣呢?
窦明旖紅唇勾笑,才哪兒跟哪兒,這塊肉不拿掉,能比得上她前世十根手指被生生折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