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番話更是像是親眼所見她和楊姨娘談話,真是像見了鬼一樣。
可她終究不是鬼啊,而是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女。
窦明曦先沉不住氣,站起身怒道:“大姐姐,你這話作何意思,娘才沒說過要楊姨娘以她的命還那兩千兩。”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
窦明曦吓得林氏忙拉她坐下來。
老夫人驚覺到這一點,粥嗆在了喉嚨裡,咳嗽停不下來,窦明旖伸手順着她的背。
林氏試圖辯解:“旖姐兒,楊姨娘既然已經沒了,我便不會再計較那兩千兩了,霞姐兒媛姐兒還小,那事便算了吧。”
“林氏!”
老夫人将窦明旖手上的勺子奪了過來,直接朝着林氏丢了過去,那勺子正中林氏的額頭,最後碎着落在了地上,鮮血和着紅豆粥順着林氏側臉流下,“你當真說過那等話!”
老夫人生氣的并非是楊姨娘因此死了,而是林氏她如今敢對楊姨娘這般出手,保不準府裡其他人她也敢悄無聲息的下毒手。
這次是楊姨娘,下次呢?
是紅姨娘。
是趙姨娘。
還是她?
林氏她怎麼敢做出這等事情!
“母親。”
林氏忍着疼痛跪了下來,不自覺便眼神躲閃,沉聲打顫道:“兒媳不曾威脅過楊姨娘。”
“祖母。”
窦明曦見林氏被打,忍着眼淚跟着跪下求情道:“祖母你就原諒母親吧,那事說到底并非母親親手所為,是楊姨娘自己選擇的。”
窦明旖勾唇笑了。
這窦明曦真是會說話,好不容易林氏開脫了吧,她又把懷疑的苗頭給攬在林氏身上了,窦明旖心裡不停為她拍手叫好。
真是一對好母女呢。
老夫人臉色沉得不能再沉。
這事不是林氏動手的也有她插手了,她如此容不下大房的妾侍,竟連孕有兩位小姐的姨娘都敢動。
這往後,還有什麼是林氏不敢做的?
趙姨娘落子一事說不準也與林氏有關系,可笑她竟還相信了她所言。
這個林氏,果然庶出的便是庶出的,一點眼見也沒有,成天與後院的妾侍嫉妒,哪裡有半點比得上柳氏。
不得不說這一旦有了芥蒂,這份芥蒂便如生根發芽般在老夫人心田裡迅速長成攀天大樹。
老夫人對林氏便是這般。
此前老夫人已給了林氏一次機會。
這第二次機會,又是威脅楊姨娘自缢,看在林氏為大房打理了這八年的份上,老夫人便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老大媳婦,我再信你一回。”
老夫人當機立斷說道:“不過碩哥兒此後便在我院中住下,往後有我來管教他,你每日請安時來見他幾面便是。”
什麼是林氏的心頭肉?
窦明碩。
老夫人在這一點上看的很明白,林氏最疼愛窦明碩,最不願讓他養于他人膝下。如今老夫人帶走了窦明碩,便是要她有所警惕,窦明碩之後,還有下一個。
“不,母親您不能這麼做!”
林氏不敢置信,擡頭直視老夫人:“母親,兒媳……”
她咬着牙快要将自己的肉撕扯下來,手心指甲死死掐進自己手裡,從額頭泛泛而出的鮮血似乎流進了雙眼一般,染紅了她的眼睛。
若不是林氏發髻完好,老夫人當真會以為她是與上次的吳氏一樣魔症了。
林氏絕對是不願意,可老夫人那眼神冷漠冰涼,她沒有剝了她掌家之權,乃是看在她勞累了八年的份上,林氏若再不明白那便是傻子。
她想鬧也不敢鬧,這府中眼下還是老夫人為最大。
“兒媳隻是擔心碩哥兒年紀小,鬧騰,怕會饒到母親的歇息。”
“哼。”
林氏有兩樣最珍惜的,窦明碩與窦明曦,還有一樣便是中饋之權。
若是林氏再有别的動作,那麼接下來老夫人便是要收了她的中饋之權了。
“碩哥兒是你的兒子,那也是我的嫡親孫子,再怎麼鬧騰我會怪罪他嗎?倒是你,往後不能有二心,好好打理後院。”
林氏雖心有不甘且不舍,自此再不能管教自己的寶貝兒子,可為了中饋之權無奈之下隻得應道:“是,兒媳日後定矜矜業業地掌家。”
這種話老夫人已從她口中聽了無數次了,早便厭煩了。
若是她真如此還至于整出這麼多麼蛾子?現下看見林氏便覺着煩,于是老夫人揮手叫她退下。
窦明旖又從紫棠手上拿過新的一把勺子,繼續喂老夫人喝完剩下的紅豆薏米粥。
她的餘光落在是林氏走後地上遺留下的血迹上,那顔色比這紅豆薏米粥還要紅豔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