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旖收了目光,沉靜道:“既然世子不願說,那便算了。”
她才不要叫呢,當初她連他直呼她閨名都覺得抗拒,又怎會如了他的意喚他名字。
語畢,已合了眸,誠心祈禱起來。
齊謹也不再逼她,反而凝視着眼前的古樹,思緒飄遠了。
小的時候母妃便陷入昏迷病重,父王領命出征,而他因着身子弱,被太後接進宮養病。
雪花紛飛的冬日,四品以上衆官員領家眷入宮慶新年,他自知甯王府不得團圓,固執離了太後寝宮,跑去了深宮的偏殿。
霧蒙蒙的大雪席卷,齊謹發病了,他縮在冰冷的寝殿,隻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裡。
意識茫然之際,他感到身邊有一團暖洋洋的東西。
不,是個女孩。
前世窦明旖随母入宮,卻在如廁之後迷了路,歪打正着來到了這裡。
她察覺他冰冷的身軀,慌了神,雙手給他搓着,想給他取暖。
“我大哥說了,冬天不暖和的話,是會很痛的。”
齊謹聽到了如此溫暖的話語。
窦明旖輕輕問他,“你為什麼哭了呀?你的爹娘呢?”
齊謹不過七歲,他隻記得那時的他并不願意讓她看見他的眼淚。
“你是想爹娘了吧?”
齊謹沒說話,窦明旖卻掏了帕子給他擦淚,擦着擦着女孩抱住他,一同哭了起來。
“我娘身子不好,我怕她也病倒了,你一定很擔心爹娘,同我心疼我娘一樣。不要怕,都會好起來的。”
窦明旖抽抽巴巴說了很多,說她父親不喜自己,外祖姓柳。兩個小娃就這麼迎着風雪,在這空無一物黑暗無邊的寝宮,抱着一起痛哭。
“你要好好的。”
窦明旖柔軟的小身體很是暖和,有她抱着,齊謹幾乎是頑強地挺過了發病,待柳氏與宮娥尋到兩人,太後都急瘋了,柳氏又驚又怕,趕忙把齊謹送回太後那。
臨走前,齊謹帶走了窦明旖的帕子。
那是他前世一輩子到死都忘不了的溫暖。
後來,柳氏病逝,窦家閉門不見客,太後将齊謹送離京城養病,等他再度回京,窦明旖已被下旨入宮為妃。
陰差陽錯。
齊謹深呼了一口氣,好在都來得及,天命不可為,他偏要親手改寫這該死的命。
再度側目,桃花眼深深,少女的芙蓉面如此靜谧,她阖眼,祈求。
一如她小時候在深宮之中,抱着他依偎取暖,安靜地安撫他狂躁的心。
她在身邊,齊謹感到如此滿足。
窦明旖祈的願是為哥哥以及親人們,她之所以不寫什麼,是因為願望太過多。
一來那紅繩上怕是寫不完,二來是怕上天覺着她過于貪心。
她微睜開眼,眼角瞥到齊謹的側臉上,不禁默念道:最後她還想祈願,願齊謹的頑疾有治,能夠好轉。
再睜開眼時,窦明旖的眼裡又多了一抹堅毅。
她回過身,眼望街道,乞巧節未婚夫妻都來相會,真是個好日子,餘光中不經意間落在了一處暗角。
窦明旖瞪大了眼。
是窦明婷!
此刻窦明婷正巧笑着依偎在一位男子懷裡,沒一會,她更是大膽地踮腳擁吻對方。
她頭頂的那根金簪閃得有些刺眼。
窦明旖心底一涼,她再仔細一瞧,窦明婷親吻的男子可不就是此前與孫夫人一同過府而來的孫二公子,孫可洋嗎!
窦明婷果然沒聽進去她的話,又與孫可洋舊情重燃了。
一個晃神,窦明婷與孫可洋已消失在拐角,窦明旖心裡忍不住跟着深深無力地一歎。
“世子。”
三羽已折返而來,恭敬道:“屬下将柳大小姐、柳二公子與楚公子帶來了。”
“表姐,太好了,終于等到你們了。”
窦明旖側眼欣喜,原來齊謹所說的肯定會找到她,是指他已命三羽去尋他們了啊。
她側身朝齊謹一拜道:“今日多謝世子的援手。”
“妹妹。”
那邊窦明裕跟随着一羽也趕了過來,他見窦明旖、柳悠悠幾人皆在,便知沒出什麼事,再一側眸,發覺到齊謹也在。
此前在白雲寺便是齊謹出手救了窦明旖,而今又恰巧遇到被人群沖散的她,出手相助。
窦明裕眼眸暗沉,他不禁思索,世子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又想對他的妹妹做什麼?
他雖對這位甯王世子多有崇敬之意,可若是關乎到自己妹妹,即使是甯王府的世子,他也不會放過。
窦明裕拜謝道:“此番多謝世子。”
知秋見到自家小姐,她有些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