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吧。”
柳悠悠莫名提了勁,她稍拉開一點門縫,聽下面堂内有人交談,興緻勃勃道:“你可知我選這家無花樓的原因?其實是這無花樓有一說書先生,說的那叫一個有趣,他說書呐隻能說,十分的回味無窮。”
窦明旖瞥去疑窦的目光:“你跑出府來聽過?”
“才不是呢,這都是聽我二哥說的,所以今天才來聽聽嘛。”
柳悠悠扁扁嘴,指了指下方,“你快來看,他出來了。”
窦明旖透過門縫一瞧,大堂内有一男子被一圈人圍着,從這裡隻得看到一道側臉,三十左右,面容清秀。
“今日便不接着上回開講了,如今甯王爺東夷一戰得勝,偕同世子一同回京,在下便來談談甯王爺之事。”
那說書先生聲音敞亮通透,字正腔圓,他說道:“甯王爺此前與東夷交戰五年,此次一戰世子也曾參與其中,那可謂是……”
“即便那東夷蠻兵幾次三番欲破了阚州,可有甯王爺鎮守,無一不聽其名便聞風喪膽。尤其是甯王爺素愛擒賊先擒王,不若對方首領領着多少兵力來,甯王眼中隻先斬了頭頭為先。更有甚的,一次,甯王爺被東夷統領傷了左腿,兵力大殘,甯王爺卻毫不在意,單刀刺穿統領的胸膛,就着将他身體在頭頂轉了百八十圈,這可把東夷小兵們吓得屁滾尿流。”
接下來好大一通誇誇其談,說的結束衆人聽的皆不過瘾,叫着要說書先生再來一段。
說書先生沒作聲,喝了口茶,繼續道:“如此,我們便來說一說多年來最叫人忘不去的一戰,邑衡門之戰。”
“好,好!”
衆人一片激動之色。
“卻說當年我大胤王朝剛剛新起沒幾年,東面大夏次次在東邑與我國兵士發生摩擦,窮兵黩武,試圖侵犯我大胤領土。”
說書先生擺了擺手,“那時甯王手上的鷹獅隊還未雄起,隻是一編普通的兵将,與大夏的精英軍隊當然比不得。”
柳悠悠聞言問道:“鷹獅隊是什麼?甯王培養的精銳部隊?”
“是的。”
窦明旖微頓後颔首,就聽說書先生解釋道:“如今的鷹獅隊乃大胤最強軍隊,統領大人所戴頭盔上更是印有雄獅之首,老鷹之身。”
“且說當年與大夏交戰時,場面尤其慘烈,我大胤死傷殘多少烈士,那鮮血幾近染紅了整座東邑城。”
一說到此,堂内陷入死寂哀悼,唯有說書先生的聲音響徹,“那時邊關草糧不足,這沒得吃的,怎麼辦呢?甯王爺下令,就食野草,摘野果吃!再不濟就吃死屍的肉,喝鮮血解渴,王爺說不管如何,定要保大胤安甯。”
窦明旖與柳悠悠聽的出神,這場面她們連想都不敢想,底下更是連片地抽氣聲不斷傳開。
“我在柳州待了這麼多年,聽祖父提起過上戰場打仗,可從未遇過如此慘烈的戰役。”
窦明旖喝了口茶,便聽柳悠悠繼續道:“我聽說甯王爺這五年間因東夷日日侵擾,幾乎沒回過京城,而甯王妃的病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甯王世子現下也身帶頑疾,病不可醫,真是天命之造化啊!”
甯王爺為大胤犧牲了多少,可他的妻子與唯一的兒子卻重病纏繞,這到底是老天不公還是命運如此。
世事皆有天命所為,窦明旖感慨萬分,“造化弄人啊。”
“經過幾次交戰,甯王爺是日日夜夜不曾合眼。于是那一戰,被大夏精兵一路打到邑衡門。甯王無奈,隻得帶領餘下的殘兵躲進東邑城修養,可這一入城,甯王便病倒了,外頭敵軍重重包圍,東邑城已如一座死城。”
說書先生一言難盡,“這可真是命運作弄人啊!”
衆人跟着唏噓,“之後呢?”
說書先生不語。
衆人着急了。
“你快說啊!”
“甯王爺怎麼了?”
窗外突然傳來紛紛嘈雜之聲,柳悠悠握着窦明旖的手緊了緊,她道:“莫非是甯王進城了?”
“甯王爺,甯王爺!”
“甯王殿下!”
窦明旖走去将窗子拉開,外頭一陣齊聲高呼,是來自街邊百姓的呼喊。
“是甯王爺,太子殿下親自去接駕了。”
甯王回京,皇上卻安排太子殿下親迎,可見甯王的地位該有多高。
窦明旖所見之處一面大大的紅色帥旗飄過,騎馬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甯王,而太子齊恒就跟在他的身側。
甯王留着不長的胡須,将遮蓋了半張嘴唇,透過潦草的胡渣仍能瞧見他的豐神俊朗,那眉宇的不羁與甯王世子齊謹有些相似。
要說,甯王那雙眼最為魄人,眼瞳之底滲透看穿人心的鋒利。
窦明旖暗歎齊謹與甯王不愧是父子,兩人的眼神如出一轍。
堂中的說書先生還在說着,“真是命運作弄人啊,正在大夏得意之時,無人所料之中,甯王世子率一萬兵力智破大夏五萬大軍,與甯王爺城裡城外裡應外合,在邑衡門将大夏精兵一舉殲滅!至此,大夏與大胤就此言和,甯王世子十四歲一戰成名!”
他身邊本來圍着的人群,頃刻間全部湧到了門口,齊呼大喊道:“是甯王殿下!還有甯王世子殿下!”
“甯王殿下!”
“甯王世子殿下!”
柳悠悠指着一處,“甯王世子在後面!”
窦明旖看過去,呼吸一摒,心跳驟快。
跟在甯王之後,是一輛甯王府的馬車。
車廂頂部落着的流蘇,上頭綴着泛着紅光、藍光、金光各色的寶石,萬分華貴,串着珠寶的蓋頂點綴出奪目的光來。
今日有風,不時吹起馬車的帷幔,帷幔被幽幽吹起,那裡頭靜坐着一道身影。
面色蒼白無色,唇色淺淡,唯獨那一雙桃花眼,斂盡光華泱泱。
都道世間有女子如桃夭,其葉蓁蓁,可如今甯王世子這雙眼,灼灼勝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