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書院正院裡特設了一處高台,底下擺着座椅,是為平日抽選校檢而用。
今日用于柳悠悠、窦明旖與鄭祺秀、謝昕竺的比試。
男女分席隔開,太子殿下等坐右邊,而姑娘們則坐左邊,中央有屏風隔界。
齊恒與齊昱皆有心鎮國将軍府歸京,而姑娘們更想看柳悠悠出醜,齊賢則是閑來無事搖着扇子吃茶。
先上台的是鄭祺秀與謝昕竺。
鄭祺秀以一段舞動披帛開場,那絲紗同她腰肢一般柔軟,看得出她還在舞上下了功夫,每一步都踩得穩、準,端的是如花似玉柔情脈脈。
齊恒、齊賢與齊昱坐在上首的位置,離得台最近,齊恒看了幾眼,不知不覺感慨出聲,“這鄭小姐的舞蹈倒讓孤想起應雪當年的那一舞。”
齊賢回:“姜大小姐那一舞跳得好。”
齊恒不免心悅而笑。
去年,書院風月大典時,姜應雪一支雪落驚梅的長袖舞可謂是驚豔滿京,如今這鄭祺秀舞起來,有那麼點味道。
謝昕竺一曲《春江花月夜》終了,鄭祺秀見自己心儀的太子殿下有情似地端望于台上,心中已大獲滿足。
輪到柳悠悠與窦明旖。
窦明旖輕邁步走至琴前端正落座,素手彈撥兩下琴弦試了下音,她微擡眸朝柳悠悠颔首。
柳悠悠卻是不急,從侍衛那借了一把未開鞘的佩刀,手中執刀在中央站定。
窦明旖瞥見柳悠悠一記眼神,無奈笑笑:表姐這是要玩大的?那她也隻好奉陪到底。
一雙玉手猛地在琴弦上拂過兩下,“铮,铮——”宛如炸開的煙花震耳欲聾。
齊暄皺眉,“什麼嘛,這般聒噪。”
齊賢目光依舊冷淡,但又似起了那麼幾分波瀾。
下一秒琴弦便被挑起撥動,柳悠悠亦随之舞動起來,這曲子急促激昂,于地勢山崩欲裂的刹那,燃氣烈火,轟轟烈烈不留餘地。
柳悠悠持刀舞得呼嘯風聲,帶着一股嗜血,殺氣破空而來,少女的身姿宛如走在厮殺中的飄逸魅影。
齊恒眼眸微眯,輕聲問道:“靳橫,鎮國将軍府在柳州守了八年,是幾日前被父皇召回京的?”
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後的靳橫,上一屆曾遭舞弊一事牽連的舉人,如今被太子收為了幕僚,他回道:“三日前剛到。”
“鎮國将軍府能被皇上繼而重用,看來也要分一份權了。”
齊恒思索着,老将軍手上本就留有兵權,與将軍府結好隻有利無弊。
靳橫沉聲道:“這些年,左相在陛下面前更被看重,然右相分着同一杯羹,這份平衡陛下決不會輕易打破。若說得聖心的,一是這位與陛下曾出生入死的老将軍,其二,或許是威遠伯世子,趙世子。”
聽靳橫一提趙世毅,齊恒愣了一刹,反問道:“趙世子?怎麼說。”
“太子殿下看來有所不知,殿下可還記得此前渡州蝗災一事。”
“本宮記得那場蝗災幾近導緻民不聊生,父皇為此頭疼了很久,最後本宮聽說是威遠伯立了大功,主動獻計解決了此事。”
齊恒有所聽聞此事,他轉念一想,不敢相信道:“莫非?”
“那計是趙世子獻出的,在下曾與趙世子見過幾面,他絕非泛泛之輩。”
正是如此,靳橫便是這個意思。
齊恒道:“也是,威遠伯頭腦簡單,光憑他不可能想得出這計策,父皇肯定知曉是趙世子出的主意。”
兩人說話聲不大,一旁的齊賢與齊昱聽不太清。
齊賢執起茶水,冷冷一笑。
齊昱笑道:“太子殿下,今天隻聽曲隻觀舞,不談其他。”
那張揚的笑又回到齊恒面上,他戲谑道:“本宮沒記錯的話,這鎮國将軍府隻柳小姐一女吧?”
他的目光随着柳悠悠忽而柔軟舒緩的動作走過。
齊昱應道:“是,隻此一女。”
齊恒目光一轉,落到垂眸不聽風不看雨的窦明旖身上,又問:“那位小姐所出哪家?”
“大理寺少卿窦大人的嫡長女,窦明旖。”
齊昱一見齊恒撫着扳指眼中興味正濃,便問道:“莫不是殿下……有意?”
齊恒現下僅有兩名侍妾,雖與姜應雪已定下了婚期,但側妃之位卻還空懸。
齊賢也笑:“皇兄若有意,不如向父皇讨了去。”
側妃又不比正妃,太子若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皇上又豈會不應他的?
且這位窦大小姐身份不高,僅是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女兒。隻要太子想,這事便能成。
“本宮可不曾這麼說。”
齊恒隻是笑了笑,投眸不留痕迹地掠過撫琴的少女。
她如蔥白的指尖輕落,這曲子過了柔和的一段,直取蕭瑟。
那是勝利過後,黃沙漫天,獨留一人孓然一身染着鮮血,風聲疏狂。
柳悠悠握着刀柄在地上劃了一道,直至最後将刀丢棄到一旁,曲終了。
齊昱最先鼓掌,他眼底滿是贊賞道:“好,柳小姐這一刀舞真是絕了,窦大小姐彈奏的曲子配的亦是妙哉!”
齊恒跟着贊歎:“确實不錯,兩位小姐的才藝堪稱的上名門閨秀。”
齊賢道:“今日本殿下是大飽耳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