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鞋印輕緩地出現,柯巫在被提醒過後盯着鞋印消失的方向。
一個,兩個,三個。
鞋印不斷出現,一路抵達書桌旁停下,柯巫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去。
李恒書房裝潢偏文藝風,書桌不是日常見到的全息投影自控桌,反而是質樸的木桌,粗糙的雕刻木紋被書房主人留下,仿佛是想保留工匠氣息。
這張略顯粗糙的木桌上堆擺着幾本書,有些是被翻開倒置着的,大概是當初收拾李恒遺物的人随手翻了下,時間久了,灰塵落在書頁縫隙間。
現在很少有人會看紙質書了,柯巫放大畫面,書名映入眼中。
她不敢輕舉妄動,不知道鞋印發現她沒有,隻好僵在原地觀察,鞋印停在書桌附近後停住了,柯巫屏住呼吸,生怕發出點動靜就被看不見的人一個斬殺。
而就在柯巫緊盯鞋印時,木桌上倒扣的書被無形力量托起,就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随手拿起了書,準備翻看,書頁間堆積的灰塵頓時滑落飛散開來。
柯巫一驚,後退半步,輕微地砰的一聲,背撞上書架。
李恒家很安靜,柯巫這點碰撞出的聲響驚動了“鞋印”,以她的角度隻能看到拿半空中的書不動了,房間内無風,書詭異地停在半空不動。
陰暗書房中,柯巫神經緊繃,似乎在和“鞋印”無聲對峙。
如果是輻射怪物,一般不會保持理智,就像避難地堡中的異變人,它們會自我感知到非我族類的其他生物,怪物對其他生物抱有一種天然警惕和虐殺反應機制。
像宋化那樣的異變人則和人無差,柯巫認為最麻煩的就是這類。
柯巫眼中畫面放大再放大,直到看清書頁的紋理,字符,她試圖看到一點“鞋印”本體,但沒有,鞋印此刻站在書桌後,無法看清它是否在走動。
而剛才柯巫發出了動靜,她不能确定對面是不是發現了她。
就在這刻,柯巫視線掃過被攤開靜止在半空的書頁,兩道凹陷下去的細微痕迹引起她的注意。
那痕迹是尖細的,一道劃痕般微小,就像...就像是指甲扣在上面。
有人拿着這本書,在柯巫發出聲音時不敢動了,手指緊緊掐着這本書保持鎮靜。
柯巫腦中隐約冒出個念頭。
——對面,是不是也看不見她!?
有自我意識,能冷靜下來,對面是正常人嗎?
柯巫抿緊唇,在腦域中問霍閃:“能看到那邊的情況嗎?”
霍閃轉動球體緩緩飄過去圍着書桌繞了一圈,而後飄回柯巫身旁:“我能感覺到有磁場波動。”
“什麼磁場,”柯巫的腳始終重合在那些鞋印上,她離開書架的位置,“能探測出那裡是人還是怪物麼?”
“不能,”霍閃說,“這裡磁場很亂,頻繁起伏波動,不止一種磁場,除了你我外,還有兩種,而且在不停融合我們,幹擾。”
柯巫艱難地捋着霍閃的話,磁場多,磁場分很多種,霍閃最經常說的就是生物磁場,這是他感知他人的一種方式。
但現在他說,這裡很亂,有多種磁場,柯巫本來确定鞋印那裡是人的想法一下不确定了。
在對面和柯巫兩方都不了解情況的前提下,他們誰都不會先動手,因為他們都有理智,柯巫短短時間内決定了這麼個想法。
總不能這麼一直僵持下去,不知道對面想做什麼,但柯巫要繼續搜索和調查。
雙方處于互不了解的情況下,目前是柯巫掌握對方多一些,對方看不到她的話,連鞋印和柯巫的動靜都一無所知。
柯巫糾結很久,最後做出了一個舉動。
她擡腳,往前走了一步,在布滿灰塵的地闆上印出了清晰的兩個鞋印。
柯巫脫離了重合鞋印的做法,冒險地讓自己暴露在未知中,與其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不如她來打破困境,主動示弱,以換取更多的線索。
在她邁出這一步後,雙眼便緊盯着拿本懸在空中的書,心裡不安穩情緒放大,像敲鼓似的不斷咚咚咚地響,她笃定,默念——
你會做出和我一樣的舉動吧。
下一秒。
紅封皮印着燙金字樣的書被放回了書桌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在柯巫驟縮的瞳孔中,書桌上的灰塵被一道阻力推動,輕柔而堅定地劃着什麼。
對方在配合她。
柯巫朝前邁步,一步又一步,腳印清晰,她不斷向對方證明她在靠近,而對方也在向她示弱,他在利用灰塵書寫。
當站定書桌前,柯巫停住了步子,一張木桌隔開了兩個看不見的人,她垂眼,将灰塵寫出的文字看了個清楚——
「你也看不見我。」
柯巫猛然擡頭,仿佛隔着屏障看到對面站着個透明人。
他的思維和她幾乎同頻,高度一緻,他推測出了柯巫的處境,和她想要的回應。
柯巫緊緊盯着那幾個字,深呼吸幾下,灰塵被她吸入機體,又被排放出,本來警惕防備的心在看到霍閃時微微放下了些。
霍閃飄在書桌後,試圖為柯巫照亮未知。
就連電磁球對另一個人都沒辦法,柯巫覺得,這裡的異象應該不是人為的,她和那人互相都看不到對方,對誰都沒好處。
那就隻有一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