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差不多,但是不會有這麼直白的場面。”曜靈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本來問榆現在可以和問淵一起開開心心回家的。”
下了飛船,莊梅帶着幾人去教務處報道,曜靈等人在大廳等着,期間她一直刻意把腦袋轉向容與那邊,竭力躲開與問淵對視的機會。
容與看在眼裡,心裡清楚曜靈愧疚主動提出組隊的事。
“不用那種表情。”問淵冷不丁地出聲,看起來和在環青星絕望的神情全然不同,又恢複到了那個理智、冷靜的機甲系第一,“他那個救人不要命的性格,不是這次就是下次,這次在他自願的情況下提前了而已。”
那聲線實在冷靜得要命,就像那個抱着問榆默默流淚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曜靈嘴唇動了動,喉間幹澀,大腦一片空白。
“我先走了,外出實習資料晚點我會給你發過去。”問淵擡手擺了擺,曜靈這才看清她手腕上有兩個通訊器,一台緊密貼合她的腕骨,另一台則明顯大了一圈。
“我們也走吧?”容與小聲提議,聲音有些虛弱,“我有點不舒服。”
恰好莊梅彙報完畢,神色肅穆地讓幾人簽了保密協議,并再三叮囑不要把異形進化出藏進人皮的事傳出去,以免引起恐慌。
見曜靈神色不甯,莊梅安慰道:“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不願意看到,正好還有幾天假期,回去放松一下,。”
她想了想,更像是一聲無解的歎慰:“……這樣的事,以後真去戰場,見的多着呢。”
回到家裡的時候,時間比以往放學要早得多;容與伏在沙發一角,喝點熱水非要捂着被子在那睡覺,曜靈見他沒有表現出急劇的不适,由他去了。
之後她進入全息圖書館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大腦根本處理不了那些本不怎麼龐大的信息量。想找找有沒有關于異形靈智的記載,又想找找琴棋最後出現地以及失蹤前做了什麼事情,腦子裡亂七八糟的。
問榆瞪大的幹涸瞳孔浮現在眼前,小娟神色對結束痛苦的向往也不斷閃過,曜靈又想着要不去找問淵聊聊?
可是又怕她看到自己會不高興。
大腦信息飛速閃過,像一顆顆抓不住的流星。曜靈又想着看看關于實驗體的記錄吧,之前隻知道實驗體培育因能源危機費用直線上漲,邊陲地區很少會出現。但是她不知道既然培育技術這麼發達,首星那些人會放棄大量生産這種“勞動力”?在這能源出現危機之前呢?
忍不住煩躁地歎了聲氣,粗暴地摘掉頭盔抓在手裡。
她心煩意亂的樣子太明顯,容與見她終于不躲在編碼的世界裡,連忙咳嗽兩聲。
“……啊,你真的不用去醫療艙一趟嗎?”曜靈回過神來。
容與不說話,剔亮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舒服的話敲門叫我。”曜靈疲憊道,沒有力氣去思考他的想法,“我去睡了。”
身形堪堪越過半伏着的容與,食指指尖猛然被一隻冰涼的手用力勾住。
容與有許多話堵在喉間,最終擡頭說:“嗯,好好休息,上次你想吃的炖肉我試出來了,明天中午做。”
如果是平時,曜靈會興奮得恨不得扛起容與從窗戶外沿着大樓狂奔下去。現在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平靜的道謝後,緩緩關閉房門。
容與見過太多的同類死去,他們從有記憶開始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室,尤其像他們這種醫用實驗體,普遍身體不好,默認活不了太久,對應項目完成後甚至沒有幾個研究員願意虛情假意地關心幾句。
“咳……咳!”容與竭力捂住嘴,上半身猛地向前傾,避免口中噴出的血迹沾到暖黃色的毛毯上。
這是曜靈最喜歡的一條,據說是憑借靈敏的閃避,在打折時硬生生從機械手裡搶回來的。
她大概是真的累狠了,以S級的耳力,微弱的聲響都足以驚動她;現在隻有死寂的房門。
容與蹑手蹑腳地跑到水池邊,暗紅色的血塊睡着掌心滑落到水池中,順着流水消失不見。
他警惕地回望曜靈的房門,頭一回希望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如此虛弱不堪。
跌落在坐椅旁的頭盔中,自動翻頁功能尚在進行。數據堆疊而成的頁面中間有一段話:
“……醫用實驗體通常的使用壽命為五到十年,但由于項目之間的區别,大多實驗體的實際壽命為三到七年,極端情況下不過兩年。”
“……可利用基因改造修改使用年限,但目前記錄在案的最長時間為十七年。”
容與用溫水抹了把臉,忍着喉間的腥甜,抱着沙發上的毛毯陷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