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
紫衣叩門三下,裡面傳來折柳的一聲“進”。
紫衣探進半截身子,提醒道:“掌令,到用藥的時候了。”
“唔。”折柳手裡還捏着筆,她的目光凝在紙面上不動,吩咐道,“知道了,擱一邊吧,我晚點就用。”
“是。”
門關了,折柳接上先前說了一半的話:“尚衣令查侵地,這活也輪不到你來幹,你就跟着你的紫衣姐姐們,她們查案子,你順途替我們的女學招收學生就好……嗯?”
折柳沒得到回應,擡頭。
隻見寶珠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着放在她手側的藥碗打轉。
折柳指尖敲了兩下桌子,寶珠猛地吸了一口氣回神。
“诶?”
“诶什麼诶。”折柳沒好氣道,“别盯着藥看了,沒有給你吃的。”
“哦……”
寶珠窩窩囊囊地點頭答應。
寶珠知道那是什麼,尚衣令裡從掌令折柳到她的衆多紫衣姐姐們,明明大家看上去也沒有生病,但都會定點服藥,但她又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沒人讓她服過。
寶珠被折柳攆出去,合上門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又觑了一眼放在那兒的藥碗,折柳伸手把藥碗拿起來一飲而盡,她們掌令的手很漂亮,骨節瘦削而不失力度。
大後天,寶珠就要離京了,跟着紫衣們北上。
江府。
容周行言出必行,他說“江大人養我”,就是真的做出了一副求包養的樣子,每天伺候得分外周到。
他第一次帶着食盒上翰林院給江秋送飯的時候,恰好出門見到他的劭河清沉默了。
容周行四平八穩地和他打招呼:“劭大人。”
劭大人當場吓愣住了,連忙把李臨魚李大人逮過來八卦。
李臨魚被他從改了一半的卷子裡薅出來,心情十分不愉:“怎麼了?”
劭河清:“容周行!剛剛過去那個是容周行!”
李臨魚莫名:“容公子我知道啊,怎麼了?”
劭河清:“他拿個食盒來找江大人!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李臨魚:“容公子和江大人不是本來就私交甚笃嗎?”
劭河清沉默。
劭河清:私交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那一頭容周行逮到了江秋。
江秋一見到他就愣了神。等到容周行走到他面前,把食盒拆開,幾碟小菜擺開,他才慢半拍道:“這是什麼?”
宜室宜家·容周行溫柔如水道:“我做的,嘗嘗看怎麼樣。”
美色當前·江秋:“你什麼時候會做菜了……”
容周行還沒開口,江秋打斷,又道:“等等,劭河清是不是剛出去,你進來的時候不會遇到他了吧?”
容周行無辜地點了點頭。
江秋感覺自己額角的小青筋在跳。他二話不說推門出去,逮住了廊下還沒來得及撤離的劭河清和李臨魚。
江秋咬牙切齒。
“劭河清劭大人你很閑嗎——拉着李大人在那裡竊竊私語什麼?要是日子特别空的話,我這裡還有八十分要複核的考卷,不如就分給兩位吧?”
容周行收拾了碗筷,臨走時,江秋從背後叫住他。
他在翻面前的卷子,看似是不經意提起的:“不日紫衣就要北上了,查青、徐二州的世家侵地。”
容周行步子一頓:“是明查還是暗訪?”
“現在是暗訪,但世家那邊估計心裡也有數。陛下的意思是尚衣令先去查,查完了,我和折柳再去走一遭把這個罪名壓實了,這件事回來也就好上朝陽殿議事了。”
容周行轉回來,立在江秋桌前,而江秋不搭理他,自顧自要提筆寫字。
他伸手捏住江秋的手腕,不叫他寫,江秋也不和他角力,隻是順着他的力道把筆放下來,目光流轉着擡眼看他:“怎麼?”
容周行頓了一下,好像是壓在喉頭的話,不知當不當說。
江秋擺手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陛下這是要把我推到台面上得罪人是吧,不礙事,我這一年到頭得罪的人還少嗎,不差這一個兩個。”
他的話打了個微妙的頓,眄一眼容周行:“但我有個很好奇的問題……老師,以前你可是一門心思的‘提攜玉龍為君死’,怎麼千絲散下走了一遭,現在還會想替陛下做事會不會得罪人了?”
容周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江秋也沒指望他這就能回答,隻是平平淡淡地低下頭,續上剛剛中斷了的筆鋒:“老師現在越來越神秘了,我看不懂。”
容周行走出去兩步,就聽見他又說:“今天的那個豆腐和魚都好吃,這兩個菜明天可以接着燒。”
次日,江秋照例是在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