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派長老笑了兩聲,擺手道:“今日召你們來,正是為了乾雲小輩一事。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青石關隘久攻不下,這不是一件好事。”他緩緩說道,“前些日收到來自各方消息,潑墨樓和五韻樓練手已經攻下了白雲頂,這樣一來,我們該考慮從萬奇嶺退走了。”
“不行啊長老!”
他話音剛落,底下就有崇山派弟子叫起來了:“萬奇嶺要是丢了,他們可就打到家門口了!”
“不行!萬奇嶺不能丢!”
“我等願死守萬奇嶺!”
……
吵吵嚷嚷中,劉無青悄悄退了出去。
走之前他還看了一眼同站在旁邊的化雨樓殺手,對方也正在看着他,兩人對視一眼又匆匆别開。
走出帳外,劉無青這才發現外面的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不遠處零零散散走着幾對互相攙扶的各派弟子。
随處可見斷壁殘垣,就連前些日子他看中的小荷塘也被炸了個稀巴爛,現在就剩下幾條瀕死的小魚在泥裡掙紮。
“你怎麼看?”就在他準備感慨一番時,身後傳來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
劉無青回頭,發現那化雨樓的殺手竟然也跟了出來。
“化雨樓的規矩,隻管拿錢,不管恩怨。”劉無青道,“你想破例?”
那殺手搖了搖頭,走到他旁邊站定。
黑夜擋不住修士的眼力,故而劉無青清楚地看見,對方暮色道袍上斑駁血漬。
這人相貌普通,自見面後也很少說話,但每次都沖在第一個,仿佛這世上隻有殺戮讓他有興趣。這模樣,這性格,這行事方式,完全就是照着化雨樓殺手标準長的,所以劉無青很好奇,他此刻過來搭話的目的。
“樓裡有人容不下我。”對方道,“你也是?”
對方這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般輕松,但劉無青還是察覺到了其中的苦澀和複雜,他想了想,沒有回答,反而道:“如果這是殺手的直覺,那你很快就要死了。”
對方面露不解,低頭思索片刻後擡頭道:“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在撒謊。”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直白,劉無青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發現對方有一雙圓眼,看着他的樣子,迷茫之餘還帶着一點無辜。
劉無青歎了一口氣,偏過頭不再看他:“人活着,總會有得罪的人。而有些人,甚至你還沒來得及得罪,就已經得罪了。”
這句話說完,對方臉上的不解更甚。
兩人無言,片刻後,對方說道:“平湖甯山兩派半個月前派了新弟子來援,現在還沒到,聽說是出事了,他們六人去尋,也沒了消息。”
“什麼意思?”劉無青轉頭,看着他道,“他們死了麼?”
說完,他就看見對方竟然鄭重地點了點頭,生怕他不信,又補上了一句:“我親眼看見的。”
一時間,一個不好的猜想頓時浮上心頭,劉無青立刻追問:“你方才問我,是不是有人容不下我,這樣的問題,你也問過他們?”
“沒問。”對方搖頭,“但是我聽見了。”
“原來如此。”劉無青呢喃一聲,但很快也跟着搖頭否認,“不可能!”
他來之前聽過一嘴,原本要來的人是肖順。如果這真是死局,林姣不可能看着自己得意弟子喪命。
劉無青想不明白。
“走不走?”見他遲遲不出聲,對方開口,“萬奇嶺是非之地,今日他們已經有了退意,想必很快就要走了。”
這倒也是,今日之事,恰恰證明了萬器樓,崇山派還有麓山派三方合面不合心,想必潰敗也是早晚的事情。他們還好,自己回去後又如何?
在肖順還有林姣面前當孫子麼?
隻是他作為術宗代表,突然消失,術宗那邊想必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屆時就算自己活着回去了,怕是也會面臨肖順的擠兌和林姣的發難,自己還會面臨失去術宗弟子身份庇佑這一糟糕情況。
不,不行,舍棄術宗這棵大樹是愚蠢的行為,他不會做的。
那他要怎麼做呢?
劉無青思考片刻,突然擡頭問道:“六人既死,你為何不告訴他們?”
對方不語,隻是用那雙圓眼看似無辜地望着他。
劉無青沉默一瞬,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狐狸眼彎彎。
“平湖甯山兩派與我術宗頗有淵源,人既然失蹤了,我們總得去找找不是麼?”
“說的對。”對方馬上接話,“出來前我已經說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說話便是縱身一躍,整個人消失在半空中。劉無青連忙擡頭去找,再看見人時,人已經在二十裡之外。
“啧,化雨樓的殺手。”他嘀咕了這麼一句,手中扇面一張,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