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駱青的目光在依舊縮在床角的柳玄相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試圖從其中找出熟悉的影子。

文昭之雖然也在看，但沒有駱青這麼直白，他更多的是在關注聽劍的表情，雖然後者倒是一副坦然無所謂的樣子。

他這次倒沒有想歪，反而心裡一沉。

今日之事恐怕又被那本小冊子說中了。

“這眼睛……這眉毛……”駱青口中念叨，“看着也不像啊。”

“你個小妮子，當年的事情你明明也在場，故意說這些做什麼？”聽到駱青這麼似是而非的分析，聽劍用劍鞘戳了戳她的腰窩，惹來陣陣笑聲。

等人收了劍鞘駱青這才小聲嘀咕：“誰知道師姐你消失二十年去哪裡了，這年紀，這修為，看着也對得上啊。說不定柳宗主當年惱你讓他止步三阙，因愛生恨，愛而不得，最後铤而走險，乘人之危……”

“少看點無用的話本。”聽劍在她越說越離譜之前連忙打斷了她，轉頭看向已經有些放松的柳玄相道：“能認出我的臉，說明它還沒有被你爹劃花，所以他把刀子插哪兒了？”

“這……”柳玄相遲疑了一下回答，“前輩誤會了，前輩的畫像完好無損。父親把它保存的很好。”

“嗯？”這一下連聽劍自己都驚訝了，“你爹轉性了？”

柳玄相僵住了。

不得不說，此時的他蜷縮在角落，換過的白杉衣領隐約可見一抹粉紅色，想來是細小傷口再次裂開造成的。他面色蒼白，神色萎靡，堂堂七尺男兒在此刻竟然露出了我見猶憐的無措樣子。

最後還是文昭之站出來打圓場：“師姐，駱師姐，這些事情稍後再說也不遲。柳少宗主，恕在下冒昧，你乃一宗之嗣，怎麼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

“我……”柳玄相猶豫了一下，突然翻身下來，跪在了聽劍面前，連着磕了幾個頭，“請前輩救我！救救刀宗！”

“诶！”聽劍被他的動作吓得幾乎是蹦了起來，見人磕頭後更是瘋狂給文昭之使眼色，讓他把人拉起來，“磕什麼頭！折壽！”

“前輩……”

“行了行了。”見人被文昭之扶着坐下後，她也跟着坐了回去，左手食指抵在耳後道，“有話好好說！見鬼了，刀宗竟然出了你這個軟柿子。”

這後半句話她壓低了聲音，隻有文昭之聽了個清楚。他微微一笑，知道聽劍的小算盤落空了。

關于柳玄相出現在這裡且被人追殺的來龍去脈，他們已經從那名殺手口中聽了個八成，剩下的文昭之結合小冊子的内容，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本聽劍是想着救下了這位少宗主後能從他身上撈點什麼好處，可誰知道，這人一醒來就給自己行了個大禮。

救刀宗？文昭之琢磨着，以聽劍的為人，怕不是剛踏進四院大門，就能引發動蕩。

這是基于他對聽劍的了解，和方才三人對話猜測的。

“前輩有所不知，現在的刀宗，有鬼。”

他這一句話出來，文昭之就看見聽劍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也是，有鬼這種話，放在凡間說不定能增加些恐怖氣氛，尤其是這個時候外面再打個響雷，效果加倍。

但是，不周界的人都可以修道修仙了，這種情況下說有鬼，能得到一個“哦”字就算有效回複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刀宗正北就是鬼族生活的禁林海吧？”聽劍果然也沒忍住開口，“有鬼……這不是很正常麼？”

柳玄相連連搖頭：“并非如此，此鬼非彼鬼。”

……

刀宗在誰是宗主這個問題上與劍宗有些不同。

在劍宗，想要成為宗主，那麼就要符合兩個條件任意一個----由現任宗主直接任命或者成為親傳弟子後參與選拔。

刀宗不同，即便三宗已經成立千年之久，他們依舊采用家傳制。

柳家就是刀宗第五代家傳，在他們前面的家族，要麼就是自己衰落被他人奪權，要麼就是全死光了。柳家之前的家族就是後者，不過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

柳家是一個信奉實力的家族，同時，他們大多時候都是一脈單傳。

柳玄相出生的時候，其實他的父親柳汗青心裡是有些失望的。

身為罕見的單靈根天才，他并不期待自己的孩子能有一樣的天賦，能有三靈根就不錯了。

可柳玄相偏偏是五靈根。

五靈根是個什麼概念呢？

一般來說，靈根是溝通天地五行靈氣的重要通道，靈根越少，效果越好。至于五靈根，在五行靈氣眼中就跟腳踩多條船的渣男一樣，願意搭理你就算是走運。

以目前不周界的現狀來看，三靈根及其上才有窺探大道的可能性。

由此可見，當柳玄相的檢測結果出來後，柳汗青有多難受。

五靈根的孩子，還不如不修仙。

不過難受歸難受，柳汗青還是認真教導他，希望勤能補拙，然後再傾一宗之力助他修行。

總而言之，至少十五年之前，柳玄相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

命運的改變開始于十五年前，一場算計下的酒後豔遇，讓柳汗青多了另一個兒子。

雖然知道這并非出自柳汗青本意，但他的道侶還是失去了笑顔，加上先前對柳玄相天賦的自責，從此郁郁寡歡，最後不到兩年就去世了。

那位為柳汗青誕下子嗣的女子，本想借此登堂入室，可惜她算錯了柳汗青的心思，加上自己的兒子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最終還是被趕出了刀宗地界。

出于對道侶的愧疚，柳汗青對柳玄相更加疼愛，哪怕他修為一直卡在煉氣巅峰，少宗主這個名頭算是徹底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