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往聽着也笑了,不過他的笑聲裡多了些許氣音,聽着好像就要斷氣般。
“失蹤二十年,歸來仍是凝丹。”王相究轉頭看向窗外突然道,“不知道為何,今日雲散後,總覺得天亮了不少。”
“還是說長露的事吧。”許往說道,“王兄你才出關,有些事情大概還不知道。這潑墨樓的天怕是要變了。”
“哦?此話何意?”王相究不以為意,“這潑墨樓的樓主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變天二字言重了。”
許往用他那快死的聲音笑了一下,說道:“是還活着,不過跟快死沒什麼區别了,折騰的。”
他看王相究有了興趣,于是繼續說道:“那老頭當年以墨入道,天下風流獨占八鬥,有過不少紅顔知己,可惜一直沒有嗣子。不然也輪不到長露和妄相兩人分庭抗禮,争奪樓主之位。”
“陳年舊事就不要說了。”王相究不耐煩地打斷他。
“行。那老弟挑重點地說了。”許往也不生氣,喝了一杯酒後繼續說道,“十年前有一位婦人攜幼子上門,說是墨老頭的孩子,墨老頭也認了。”
“後來驗過,兩人都是凡人。墨老頭老來得子,也不嫌棄,就這麼在潑墨樓住下了。那婦人被尊稱一聲夫人,但與其幼子生活依舊艱難。”王相究打斷了他的話,“這就是許兄說的重點?”
“王兄太急了。這後邊的才是重要的。”被人連連打斷,許往心裡也有些不快,咽下了一些話後幹脆道,“十日前,那婦人死了,死後第二日,那孩子被發現有水風土三靈根。”
“什麼?!”王相究雙目瞪大,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這……可能麼?”
靈根檢測一事乃不周界最為重要的事情,更何況此事涉及到了墨老頭的傳承。如果那孩子一開始就有靈根,潑墨樓上下怎麼可能檢測不出來。
“真相與否也隻有墨老頭知道了。”許往初聽此事時同樣震驚,不過現在已經平複,但看見王相究失态的樣子,心裡還是有些暗爽。當然,心裡爽歸爽,那看不見的面相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墨老頭如今是合一巅峰,據說半隻腳已經跨進了悟道。若是這關讓他過了,那麼千年之上又要增添不少壽元。”
“這小子既然有能力修道,那假以時日,潑墨樓樓主的位置鹿死誰手當真不好說。”王相究琢磨道,“難怪長露走得這般心急。”
“不止如此。”許往補充道,“長露的兒子突破築基失敗,傷了根基,沒個百八十年怕是難好。若期間她在樓内失勢,她兒子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王相究心裡歎息道:“修道修道,最終還是走上了權利紛争的道路。”
他倒不是為長露感歎,而是想到了自家的小掌門。
那位被稱為百年來的天才竟然告訴他,修煉一途無果,不如潛心為門派謀利。
何等諷刺,何等荒謬,又何等現實。
不周界已經有萬年無人登仙,抛開中道夭折的修士,修煉到了最後要麼擺爛等死,要麼想着為自己享受或者子孫後代攢點家底。前者好說,孤身一人的就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坐化,上有老下有小的就在哭嚎中了斷。
難的是後者。
權利,财富,名譽,這都不是臨時起意就能有的,需要一點一滴地積累和算計。如此一來,就算是修仙者,也終究多了世俗之氣。
這一點從這次三人見面不稱道友就能窺見一二。
身份地位取代了初心。
說到底,都是肉體凡胎,七情六欲,牽挂羁絆,因果紅塵都不可以避免。
若能登仙說不定有一線生機,可惜……
王相究看向許往的眼中多了份思量:“許兄邀老夫來此,應該不隻是為了替長露那婆娘說話吧?”
許往笑了一聲,一個暗藍色的隔音罩陡現,将兩人包裹其中。
“王兄,今日我等所謀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許兄請講。”
“稍後秘境開啟,老弟想安排一個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