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渝要他來的地方原來是先鎮北王——也就是他父親的墓,舒明塵上前,恭恭敬敬地上了柱香。
他其實覺得他在這位的心裡恐怕也不是什麼好形象,而且人家親兒子在這,何必當人家父子兩人的背景闆,就打算先退到一邊。
哪知謝南渝還沒等他走呢,就開始聊上了。
舒明塵先是驚訝了一瞬,還沒等他快步逃離大型父子傾訴衷腸的現場,整個人又僵在了那。
因為謝南渝這話是對他說的,而且說的還是——
“其實他不是我父親,正确地說,我應該叫他小叔。”
舒明塵呆滞地望了望謝南渝,确定對方是認真的,又轉過頭看了看沈司和雲容,發現兩人神色如常。
顯然兩人早就知道了。
他這才艱難地說道:“可是你們……”挺像的。
謝南渝笑了笑,目光落在眼前的墓碑上,似是在懷念:“小叔說,我其實和父親更像。”
“我父親本來想去母親家提親,但當時戰事緊迫,他隻能先随軍隊出征。但……”
回來的隻有一副棺木。
直到很久之後,小叔才找到了他們母子,帶回了謝家。
但母親本來就是靠着父親的執念活着,突聞噩耗,既哀又痛,不多時便去世了。
兩位當事人都去世了,小叔沒有辦法,隻能說這是他的孩子,母親已經去世了。
好在小叔之前整日招貓逗狗,言行放縱,驟然冒出一個親生兒子,雖然有些駭人聽聞,但又聯想到之前的行為,衆人便也都接受了。
之後的小叔一邊要接管軍隊,一邊學着照顧他,久而久之,竟然覺得這樣似乎也還不錯。
況且謝家滿門忠烈,既沒有可以主持此事的長輩,陛下也沒有主動提起此事的打算,于是親事就這麼被耽誤了。
後來的事情就是舒明塵所知道的了,等到他見到對方的時候,已經是新一任威名赫赫的鎮北王了。
哦,原來是這樣子。
謝南渝看着還沒緩過神來的舒明塵,開玩笑道:“怎麼?後悔了?”
啊,這有什麼後悔的,唯一後悔的就是屁股沒擦幹淨。
眼看着舒明塵的狀态變了,謝南渝這才拿出那枚玉佩,這算是他小叔的遺物,還是還給小叔吧。
舒明塵起先還不知道謝南渝要幹什麼,直到那玉佩跌進泥土裡,又重新被掩埋住,他才明白。
于是他想了想,說了句:“謝謝你,不過還是希望你下輩子平安順遂,别再丢東西了。”
也别遇見這糟心事了。
他放眼望去,整個陵園空曠靜穆,莊嚴凜然。
隻是相比其他先祖和他兄長的陵墓,他面前這座顯然有些小,孤身奮戰的年輕将軍,最終也隻有他的長劍陪在他身側。
察覺到了氣氛壓抑,謝南渝還故作輕松地說:
“我記得小叔那時候還挺喜歡孩子的,沒事就喜歡逗我和沈司,還有雲容,雲容小時候總是追着小叔要飯吃。”
“噗嗤——”,舒明塵在一邊樂不可支,“還有這事?”
雲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小時候村子遭了災,他跟着大隊伍走出來,不知道餓了多少天才得救。
後來他就來到了軍營,軍營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吃不飽的,但可能那段挨餓的日子給他帶來了陰影,隻要沒有飽腹感就會覺得餓。
那時候謝将軍剛接管軍營,樣子也年輕,被雲容以為好說話,初生牛犢不怕虎,士兵一個沒看住,雲容就蹭蹭蹭地竄上前去。
結果别的小孩一看雲容這麼幹了,就呼啦啦的一群都圍上去了。
謝南渝還記得那時候他也是第一次到軍營,就看見他小叔被一溜小孩追着要飯吃。
氣的小叔還以為管飯的張伯伯沒給這群孩子吃飽。
現在想起那時候的日子,真跟做夢一樣。
送到軍營裡的孩子差不多都和雲容一樣,家裡遭了這樣那樣的災,父母沒了,讓這麼小的孩子出去讨生活顯然也是饑一頓飽一頓。
倒不如送到軍營裡,一來是軍營沉悶,有孩子在還能多點歡樂;二是戰事不斷,也不能總是臨時抽調,從軍營裡長大的孩子更适應軍隊的節奏,比一般人要好。
不過以後不會了。
眼下戰事已平,謝南渝思考着總得建一個地方,總不能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孩子還去軍營吧。
而且和平年代,也不需要那麼多士兵了。
他這想法剛冒出了點頭,舒明塵那邊就已經把大體框架都給想好了。
舒明塵:不用謝,這都是現代社會福利院的功勞。
謝南渝想旁敲側擊地問舒明塵對侍中這個官職感不感興趣,哪知他剛隐約地表現出了一點苗頭,舒明塵就顧左右而言他地問道:
“我的傷好像快好了。”
他攤開自己的手,光潔白皙,除了關節處有些怪異,赫然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其實舒明塵自己是感覺不出來的,但系統科普好像是風濕一類的。
沈司瞅了瞅道:“那恢複地還挺快的。”
舒明塵:“等我的傷好了,我要離開京城,去各個地方看一看。”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等他走地遠遠的,随便喝點酒,找個河啊海啊的,一跳就完事。
另外三人:……
“為什麼不留在這裡?我不會因為你的身份……”
舒明塵搖搖頭,堅持道:“與别的沒有關系,我想走出去,而不是隻局限于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