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笑了一笑,垂眸道:“師叔忘了。我這條命、這雙腿,都是欠你的。”
“什麼時候拿回去,你說了算。”
眼前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小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比喻和塵都高出了些許。
蕭晟的額角這幾年裡留了一道疤,不大不小;經過了些時日,疤痕也淡了不少,隻能說,不算難看。
端詳少許,甚至覺得非但沒有影響這張臉的俊美,反而增添了幾分淩厲和霸氣。
喻和塵的眼睛現在也隻有這樣的距離才能勉強看得清了。
而蕭晟看了兩眼喻和塵的臉,便移開了視線——
那雙原本琥珀色的瞳仁裡莫名多了一層霧蒙蒙的東西,少了許多神采。
蕭晟隻覺得有股無名火,不知道向誰發洩。
......
“本事不見長,脾氣倒是不小。”
喻和塵拿開了短刀,轉身把它放了回去——這是他在蕭晟房子裡找到的。
“那個逃犯去了哪裡?”
喻和塵記得自己看見蕭晟制服了梁億鴻。
“在我城西營。”蕭晟如實答道。
“天亮之前,我會帶他回衛裡。”喻和塵的語氣不容置疑。
“......可以。”蕭晟應允了。
“今夜,你就當,沒有見過我。”
喻和塵走到桌前,把蕭晟拿進來的條巾浸入水盆打濕,再擰幹,拭去臉頰和胳膊上的血迹,自顧自清理起來。
就當,沒見過?
就像他如今對自己這樣嗎?
呵。
蕭晟的目光重新落到那件被喻和塵脫下的鬥篷上。
蕭晟沒那麼好糊弄,頭腦冷靜下來:“據我所知,隻有影衛會身着這樣的鬥篷。”
既然他覺得與自己沒有情義可論,那便早些公事公辦罷。
“陛下特允我參與衛中事。”喻和塵丢下條巾,轉過身來,很快答道。
倒像是早就知道蕭晟會這麼問,提前想好了這麼答一樣。
“那你怕什麼。”
蕭晟緊接着又問。
既是陛下特允,何懼為他人所見?何至于殺人滅口?
“怕?”喻和塵像是聽見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我不過方才清醒,就聽見有人走來,決定先發制人而已。”
然而事實是,清醒的時候,早在蕭晟還在門外時,喻和塵就能通過腳步聲辨認出他的身份來。
其實這是個不錯的解釋,在蕭晟不清楚上面這些的前提下。
蕭晟看着喻和塵的臉,片刻,卻是垂眸不語,思索着什麼。
“朝堂之事,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明哲保身,才能長久。”
喻和塵是想告誡蕭晟,不要再像今日一般輕易地插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蹚進了一池怎樣的渾水,更難以預測水深幾許。
“師叔何意?”
蕭晟還在想剛才的事,對喻和塵突如其來的話不明所以。
“我且問你一句,為何你我在蕭府?”
......
為什麼帶他來蕭府?
喻和塵這一句話出,蕭晟瞬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無話可說。
為什麼是蕭府?不是上京府衙,不是城西營城北營,不是皇城大内璇玑閣......
因為月黑風高,城内追逃,看見喻和塵的那一刻,蕭晟慌了神。
正是預感到事關重大,蕭晟才想聽聽喻和塵會怎麼說。
真是不得不佩服,有時候蕭晟覺得,喻和塵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那一點點想要包庇窩藏的私心,被喻和塵一眼洞穿,翻到兩人面前。
大公無私麼?他一向自诩,但是面對喻楓,他做不到,至少即刻做不到。